“是真的啦。”这下他以为芮梅对他已经失望啦，特别是当他看到办公桌上的玻砖下夹有杨阳的照片时，他的信心更是顷刻间便崩塌下来。为什么她明明知道我要来了，还故意把杨阳的相片夹在玻砖下最显眼的地方呢？这分明是在向我表明心迹的嘛。
　　他那自惭形秽的老毛病又开始发作了，尤其当想到昨晚的自渎行为，想到里面穿的破烂衣裤时，他更是恨不得地面马上裂开一条缝隙，以便他好钻进去。
　　然而，芮梅对这些，似乎并不介意。或许是坐累了，她干脆就十指相扣着翻过去挽住后脑勺，仰面半躺在叠好的棉被上，脸无表情的望着他。目光怪怪的，像是不耐烦，又像是无所谓。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唦唦唦唦的脚步声，芮梅一惊而起，坐着倾听。当看到一张孩子的脸探上窗沿时，她便离开床沿来到窗前，呵斥走了窗外的男孩。

　　“那是谁家的孩子？”他没话找话。
　　“都是这儿的学生。”芮梅回答。
　　房间里复归宁静，这时，两人都感到了无话可说的沉寂。
　　“走么？嘎断真要来去归，嘎怕老晚呐哟。”芮梅打破沉默。
　　“走。”
　　走出屋子，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往日多少还有点的活泼情绪，宛如一个不善游泳的人终于脱离了深水区重新回到了陆地。
　　日期：2017-02-24 10:10:21
　　令人奇怪的是，直到现在，芮梅都丝毫不以跟他同行为耻，更没有因为熟人紧盯着他们的目光而感到难为情的。

　　他又一次体会到一种欢愉的满足的感觉，一种近乎虚荣的东西。能与芮梅这样一个令全社人羡妒的美人并肩同行，该是怎样的一种荣耀啊！他竟深深的陶醉其中，忘却了一切的不幸和烦恼，像一个才失去父母的孩子那样，立即又蹦跳玩耍开了……
　　十九
　　回到家里，他又开始了孤独的自学生活。表面上看，勤奋得很；实际上却心不在焉。他一方面担忧自己的性功能，另一方面内心又充满了对芮梅的深切的思念和对婚姻的永不磨灭的幻想。为了排遣性压抑，他不断地寻求刺激，事后又痛悔不已。他就这样在痛苦和悔恨的煎熬中虚掷着光阴，精神和心灵屡受创伤。
　　冬去春来，眼看着高考的日子一天天逼近，而他却还有很多要考的内容连一遍都不曾看过。尽管如此，他还是硬着头皮参加了当年的高考，结果当然可想而知。在高考分数即将公布之际，他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只知道坐在椅子上望着自己吐出的烟圈发呆。
　　外面纷传芮梅考取了师范民师班，据说已经公布了体检线，她比体检线还多出了二十多分，若果真这样的话，那她是肯定会被录取的。政策是何等的捉弄人！突然来个这样的规定：凡是教民校满三年的民办教师，都有资格报考师范学校设置的民师班。他要是当年不退出民师队伍，那比芮梅的资格还老呢。凭他的实力，岂有考不取之理？！

　　“吴福！”房门口突然出现了他在职工子弟学校复习时的同学吴琨。他是去年考取本省一所师范大学的。
　　“你到这儿玩来了，坐。”他赶忙起身让座。
　　“嘎分数快要下来啦，怎么样？今年总有老稳呐。”
　　“一点希望都没有。”他的心中隐隐一阵揪痛。
　　“你不要骗我，今年嘎肯定考得取啦。”
　　“真的，哪怕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这样讲。”

　　“不要灰心，等分数下来才晓得。”吴琨满脸朝气，一俟落座，便兴高采烈兴味盎然地谈起大学里的诱人生活来，什么跳舞啦，春游啦，上图书馆啦，开文艺晚会啦，看X级电影啦。惹得他心驰神飞，羞愧羡慕不已。看到他书桌上放有一把口琴，吴琨拿起它来就吹。想不到上大学才一年，他便能吹得如此一手好口琴，那美妙动听的伴奏音，那利用手指的振动演奏出来的颤音，让他惊羡不已。
　　“走，到外头走走去，看看周丰到哪里去了，他刚刚跟我一起来的，这会子可能正在他亲戚那里。”吴琨一边说一边推着他走出房间。
　　周丰果真就在他亲戚家里。他跟吴琨一样，也是与吴福所在大队比邻的那个大队的人，他是跟吴琨一起考上大学的。他的亲戚跟芮梅的姐姐芮兰又正好是邻居。吴福硬着头皮跟到这里，心里偏怕碰见芮梅，芮梅还偏就满面春风的坐在这里。
　　“你们俩今天怎么也来了。”她直冲着吴琨和周丰站了起来，“感觉怎么样，考得还理想么？”她转而又关切地问他。“一点希望都没有。”他几乎不敢面对芮梅，不敢与她的目光对视；同时，他的心也在渐渐的往下坠。因为他十分清楚，这次实在是考得较差，是注定要落榜的。而他愈是明了这一结局，听到芮梅的这句话，就愈是感到锥心般的痛楚。“你文科随便考取什么学校来也是好的。”芮梅还不死心，又这样补充了一句。

　　他再三申明自己不可能考取之后，便魂不守舍地坐在大厅里，神思恍惚地听着他们几个那春风得意的笑谈，心里充满了一种苦涩的滋味。
　　日期：2017-02-24 10:10:40
　　这时，吴琨和周丰似乎也已经被芮梅的美貌，被她那少女所独具的清新娇艳，被她那人逢喜事的奕奕神采所吸摄，不知不觉中便把他晾在了一边。而他呢，既不好意思走开，又怎么也插不进话去。事实上，他其实也没有了介入的兴致与情绪，因为从根本上来说，他和他们的心是热不到一块儿去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这时，直到这时，他才隐隐意识到自己是被命运排挤在这个圈子之外，是业已被生活无情抛弃了的一个可怜鬼。他从来就只是浮游在生活的表层，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要真正深入到生活的本质里去。

　　……
　　两天之后，他终于也拿到了高考成绩通知单，一看，果然只考到419分。又过了一段时间，高考分数线终于划定，他离中专最低录取线422分，又差3分！怎么总是差那么一点点？难道真是命中注定？呸！我偏就不信！今生今世我还非得考取大学来！但今年是无望的了，他于是安下心来，准备迎接来年的挑战。
　　之后不久的一天早晨，他刚吃完早饭，正打算坐下来看书，忽然听见窗外有人在大声喊他，出门一看，原来是大队妇女主任。她通知他说，刚刚接到公社打来的一个电话，说是让他在下午两点钟之前，赶到县公丨安丨局去。他一听这话，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又没犯什么法，叫我到公丨安丨局去干嘛？他问妇女主任，妇女主任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