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电话亭的时候,看到师兄杰正在打电话,也是在回传呼,听到他在电话里温柔地说:没做什么啊,在睡觉,你去逛街?注意别遇到小偷,劫财你就给,别劫了色就成了。还真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些,让人大跌眼镜。
打电话回公司。接电话的是办事处主任,说公司高层要过来视察,带国外客户,问能不能过来一下,或者介绍一个翻译。我只能找蕾,学校的外教英文还好,中文就不能提了。蕾说她正准备出国,我说无论如何,你得帮我这个忙,救场如救火,否则我就自焚。她听着事态要扩大,急忙应承。
蕾经过半年时间的职场洗礼,已经出落成一个如花似玉的职场丽人,感觉社会真是一个想象不到的大熔炉,这么快就把我们原来清新的蕾熔成一块火红的烙铁,放在哪都那么热力四射。她在人群的时候,注意不到她的存在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那人近视,而且是高度的。另一种就是,她是女人,女人对比自己漂亮的同性,大多是视而不见,把她当隐形。
外联自然要掌握很多资源,很多都是蕾帮我提供的信息。那时的网络搜索功能不强,信息还相对借助于平面媒体和人力资源。有一些关系也是蕾利用工作之便,在单位打电话,她不习惯太沉闷的单位生活,我给她找点事,她还真当个事办,而且不遗余力。蕾为了帮我找一个信息,两个人到图书馆找了一个下午的报纸,出来的时候她说,我的周末就这样让你给糟蹋了。我说请你吃什么?她说不吃,你欠我这么大一个人情,就用吃一顿饭就弥补了?精神损失是弥补不了的了,干脆让你欠着我,让你内疚,哪天我也让你帮我翻一下午垃圾。我说我解救了你,否则你周末多空虚,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和雷锋阿姨似的。气得她每次见面让我叫阿姨。
债有好多天没去要了。他们早已经上班了。只是不见动静,看来我得给他们拜年了。不见到我,也许他们就忘了还有我的存在。
在我想找他们的时候,却意外遇到了他们。
那是公司高层过来视察,我陪办事处主任去商场买一些礼品。在一楼的珠宝柜台,我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是城和欣。
欣正在试一枚白金指环,举起手左看右看。城在一边站着,我相信他的一脸笑容里写的都是幸福。我径直走过去,心里是酸酸的嫉妒。走到半路又走回来,我去干什么?没收他们的戒指?说应该用那钱给我还债?我现在也许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人。我是别人的幸福的障碍。到了三楼,买好清单列的东西,主任进去试西装,我四处走走看看。看到城在试一套西装。城穿西装也蛮帅,那是一套报喜鸟的西服,价格不会少于一千五。我想,他们要结婚?发财了?总之,不象一对有外债的穷人了。我这次还是没忍耐住,真的走过去,他们看到我,一惊,但同时尴尬地笑了。我居然装得挺象,沉稳地说:要结婚了吧?刚才看你们在挑结婚戒指?有喜讯要记得通知我啊,都是老朋友了。他们说没有,只是今天路过,随便看看。我说结婚是好事,别瞒着呀,还能举行地下婚礼?我真的要祝福你们,说不定收了彩礼就有钱了。还是没忍住提出这件事,城急忙说:我这几天正要找你,欣去年发的年终奖,我们给你留出来了,我说好啊,你们能记得我就好,明后天我去找你们吧,现在就不打扰了。祝你们幸福。
主任出来,正在镜子前转着身子左照右看。我走回去,说有两个大学同学,要结婚了。正巧遇上,他说那是好事,你会去参加婚礼吧,我说当然,只要他们欢迎。
那个办事机构租了一间五星级酒店的套间,常驻人员只有三个,里间住宿,外间办公。我是外联人员,同时负责把一些要译成英文的资料翻译和打印出来。主任是一个江湖老手,以现在的眼光看应该是一个比较睿智的中年人,阅历深,感情不外露,处理事情很细致,属追求完美型,在他那也学会很多东西,遇到一个好的领导,对自己的成长有益。只是平时喜欢开些雅俗共赏的玩笑,让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我只假装没听到。现在想来,都是一些普通的玩笑,只是那时涉世不深,也接受不了,还暗暗地恨他不照顾别人的面子。
这时已经认识了一些人,我办事也慢慢变得老练,经常是想着主任的一些做法,一些与别人沟通的技巧,然后想想要去见什么人,先在头脑里演练一下,该怎么说,先说什么,后说什么,慢慢的也学会淡定地处理问题。上班一个多月后,主任在发工资的时候说:小亚,你很有悟性,我相信你以后会有发展。当时这句话对我的激励作用,真的比给我奖金还要重要得多。我相信自己做得不够好,用他的标准来衡量,肯定漏洞百出,他也没说我做得好,但他说我在进步,这就好,说明我还有培养价值。
现在想想,很感激他,一个人的成长,需要别人的肯定和鼓励。他就这样不经意地影响了我。他不知道,但我记得。
我去找城的时候,心里怀着怨恨,我想,你们为什么这么自私,有钱了不还债,只想着自己的欲望。他们一个月的收入那时最少也有近三千元,我都惦记着呢。我有点不冷静。我是傍晚去他那里,那时城也已经开始上班了。
在门外等了一会,门还锁着,干脆给欣的公司打电话,说已经下班了。我无计可施,只能等着,寒风吹过来,吸到肚子里变成了怨气,大概七点多,看到两个人笑闹着走近。看到寒风中瑟缩地我,两个人吓一跳,急忙让我起来。也许是感觉自己付出了善良,而没得到应有的尊重,我变得有些猖狂,进来就坐在他们的床上,感觉要占领人间的床似的。他们两个左右看看,城就坐在了唯一一把椅子上,欣站在一边。他们租的是一个筒子楼,一间房,在走廊里做饭那种,欣说你吃饭了吗?我说没钱吃饭,到你这来蹭饭来了。欣说你等一下我就去做。真不好意思,我加了一会班,城来接我,就回来晚了,你来以前给我打个电话就好了。听她解释,我的一肚子怨气也消了。还好屋里有暖气,坐了一会就缓过来了。
欣去做饭,城去给她洗菜,她不让,两个人在厨房嘻笑着说刚才在路上没有说完的话题,感觉自己很多余,本来就是一个局外人,非得要进入他们的生活,又一想,不对,是他们一定要让我加入,我真想远离来着。现在应该是我求求他们放过我,别再让我和他们有瓜葛。
屋里的设施很简陋,一张双人床,一个简易的衣柜,一张书桌,上面放着一些药瓶,茶杯,书和电脑配件,墙角几只箱子,上面放着碗筷油盐酱醋之类的东西,这就是城市打工者的住处,非常简单,但干干净净。欣不时进来取东西,还不忘解释一下,这楼里经常丢东西,连油也丢,只能放屋里,欣显得有一点无奈,我忽然有些同情,但这同情心随即被她和城在外间的说笑声浇灭了,无论如何,她们是幸福的,他们过得很好,不需要我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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