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操场中央,汪衍华方停了下来,回头道:“你给我站住!”,汪衍荣乖乖地站住,仰头问:“九哥,咋了?”
“你刚才吃啥?”
“没吃啥”
“胡说!给我掏出来!”
“真的没有啥”汪衍荣说着,却本能的用手护住褂子的左口袋。
“还叫我动手?!”汪衍华眼睛直勾勾的逼视着汪衍荣。汪衍荣没办法,只好乖乖的从衣袋里掏出了半角子锅盔,递给汪衍华。汪衍华却没接,喝道:“咱教训孔老师,不是叫你做贼!给我放回去!”汪衍荣只好拧身朝灶房走去,汪衍华在后面跟着,也向灶房走去。
汪衍荣揭开案桌上一个倒扣的簸箕,将锅盔放了回去。汪衍华四下里看了看,却没发现衣物之类,便问:“孔老师的裤子呢?”
“在灶洞里藏着,”汪衍荣笑嘻嘻地说,“赶明儿他做饭时肯定烧了。”
“你妈X逼!”汪衍华狠狠扇了汪衍荣一个耳刮子,骂道:“孔老师是不是人民?孔老师的衣裳是不是人民财产?你妈X逼的想烧人民财产!”
汪衍荣没敢吱声,却赶紧走到灶门前,从灶洞里掏出了孔老师的裤子、裤衩和裤带,抱在怀里问道:“九哥,藏到那一块儿?”
“不会搁到案上?!妈X逼。”
汪衍荣便又来到案桌前,揭开了那个倒扣的簸箕,将怀里的衣物塞了进去。
傍晚,回到家里后,汪衍华心里却逐渐不安了起来,吃饭时候,便跟父亲汪耀理说:“大,我白日做了一件错事。”
“啥错事?”父亲问。
“我把孔老师锁屋里了。”
“那还不赶紧去学校把老师放出来!”
“我做了错事,我害怕,不敢见他。”
“混账!”汪耀理站起身来,说,“走,咱爷俩一块去。”想着孔老师还饿着,便盛了一老碗豆子、玉米、大米混蒸的米饭,另一只碗盛了菜——一半青辣子炒洋芋粉,一半青西红柿片炒豆角丝,放在竹篮里提着,父子两相跟着去了学校。
孔老师的办公室却亮着灯。
汪衍华开了门锁,父子两一前一后进去,却见孔老师坐在办公桌前,背影子对着门口。汪耀理陪着笑脸走向孔老师,说:“孔老师,衍华不懂事,我把他狠骂了一顿。饭还热乎着,你先吃饭。”
孔老师回过头来,见了汪耀理提在手中的一篮子饭菜,又见汪衍华低头垂手立在父亲身后,心中原有的恼火,一下子便没了影,笑笑说:“我就知道衍华是个懂道理的学生。”
孔老师吃毕饭,放下碗筷后,汪衍华却突然朝他面前一跪说:“今儿的事都是我的不对,我知道错了,侮辱了老师的尊严,我很后悔!请老师一定原谅我!”又一个响头叩下去。孔老师吓了一跳,锥子在屁股上锥了一下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严肃地说:“你干啥!赶紧起来,咱革命师生,不兴封资修那一套。”
汪衍华便站起身来,面面含笑道:“孔老师,那咱说好了,你不怪我?!”
“不怪。”孔老师说。
汪衍华便又说:“咱们学校的学生也确实捣蛋得很,可是都怕我,要不,我就当个班长,保证没人敢不遵守纪律。”
孔老师为难的说:“张红缨又没犯啥错误,也不好免她。”
汪衍华说:“我又没让免她。我先当副班长,她一毕业,我就当班长。”
孔老师没办法,只好同意。
第二日,孔老师便宣布让汪衍华当副班长。张红缨去念初中后,汪衍华便又顺理成章的成了班长。
却说汪衍华走进孔老师的办公室,朝着地下打作一团的碎娃娃子大吼一声:“我是班长汪衍华!你妈X逼!谁再打,小心我把皮给揭了!”随手抓住一个胳膀,提起一个小孩来,猛地一丢,竟丢出几尺远。那小孩跌在门口,哇一声哭了。他又抓住一个小孩丢了出去,又一个哭声起来了。那帮碎娃子一下子被震住了,一个一个乖乖的爬起身来,本能的在孔老师床前站成一行。
汪衍华指着其中一个小孩——正是王施覃,说:“给我把凳子搬过来!”
王施覃瞅了汪衍华一眼,没有吱声,却也没动。
“你不搬?!”汪衍华趋前一步,扬手就要打他。王施覃吓得赶紧过去从孔老师办公桌前搬了方凳,放到汪衍华脚前。汪衍华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又招呼站在门外的汪衍荣进来,立在孔老师办公桌前,严肃地说:“衍荣,你给咱登记报名。”然后扬了扬眉,看一眼那帮碎娃子道:“还有谁没报名?”
李梅子道:“也只有一两个报完了,剩下的都没报。”顿了一下,指了指郭女子又说:“才报到郭女子跟前,就打起来了。”
汪衍华瞅了郭女子一眼,说:“男子娃,叫个女子不好。我给你改个名吧。我记得你是小年生的,还下着大雪。这样吧,都说‘瑞雪兆丰年’,你就叫郭瑞年吧”。郭女子说:“行。”王施覃赶紧凑到汪衍华跟前,嬉笑道:“王班长就是歪,连郭女子的生日都知道。”汪衍华得意地说:“不是我吹,咱生产队,只要是比我小的,哪一个生日我不知道?你王屎蛋不就是八月初六生的吗?”
在汪衍华的主持下,新入学的学生很快报完名了。汪衍华点了点花名册,今年的新生还真不少,总共有九人,这样一来,学校的学生差不多快三十人了,他就难免有些得意,他当班长以来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多兵将。
汪衍华把同学们领出来,却见孔老师在教学区外低着头来来的转圈圈。
汪衍华让汪衍荣照看着新同学,自己却飞快的穿过操场,走向孔老师。在向孔老师汇报完新学生报名情况后,孔老师叹了口气说:“没出事就好。你把新同学放了吧,叫明天早上准时到校。再叫老同学在教室集中一下,我想开个短会。”
汪衍华便又回到教职工办公区,給候在墙外的新同学训话说:“今天你们就放学了。要记住,要排队走,路上不准打架,明天早上七点准时到校,谁迟到了要罚站!”
新同学们都领教了汪衍华的厉害,出校门时果然乖乖的排着一行长队。队形一直整齐地保持到分叉路口,然后就分成了三拨,按各自的方向回家。
郭瑞年根李梅子一拨,耳根厮磨的边走边说话。
郭瑞年说:“你咋一跛一跛的?”
李梅子说:“你咋也一跛一跛的?”“不知道谁狗日的在我交裆打了一拳,牛牛儿现在还疼。”郭瑞年忿忿地说。
李梅子道:“不知道谁把我尿尿的地方抓了一把,也疼。”
郭瑞年说:“听说拿唾沫抹一下,能疼得强一些。”
李梅子道:“那咱到前面阴洞里看一下。”
“到阴洞里怪怕怕,就在这儿看一下可咋?”
“大路上的,裤子一脱,精沟摆荡的,要是人看见,你不嫌羞?”
于是两个人慢慢悠悠向前走了十几丈远,然后拐到路沿下,在草坡里又走了许久,来到一个石头结构的山洞前,左右看看,一先一后走了进去。石门沟大大小小的山洞有许多,也不知是人工开凿的还是天然形成的,各有各的名字。郭瑞年他们走进的这个山洞,原本叫银洞——据说在清朝末年曾有人在洞里发现过几百锭银元宝,后来慢慢叫得转音了,就叫成了“阴洞”。这阴洞很深,两个人往进走了二十来步,光线越来越暗,就不敢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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