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空酒瓶已经堆放了一瓶又一瓶，文清清装作不经意地瞥了那人一眼，见他似乎怀揣着心事，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自己先怅然了起来。她打算伸手去够远一点的酒瓶，还未抓到，两双手已经同时齐齐朝她的方向伸了过去。三个人相互之间看了一眼，刘任天默默地缩回手，一闷头把自己面前那杯酒一口气干了，张择龙手指动了一下，换了个方向，伸向旁边的花生米，随手抓了几个丢进嘴里。

　　“没人拦了是吗？那我喝了啊。”
　　文清清一瓶酒灌下去，只觉得眼眶微微有些湿。
　　日期：2016-08-30 17:02:43
　　“就你那脾气，谁能拦得住你。”
　　张择龙一面小声嘀咕着，一面扭过头看看身旁一声不吭的闷葫芦，突然一巴掌大力拍在刘任天后背上，“你刚进社团的时候不是话挺多的吗，怎么现在成哑巴了！”刘任天正在闷头夹着菜往嘴里送，差点没被这一筷子戳死，他终于抬起头，低声骂了一句，“扑街”。文清清没忍住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气氛稍微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趁这功夫，她朝张择龙轻轻说了声，“生日快乐。”
　　他有些意外，“你还记得？”

　　“记得。”
　　“我也记得。”
　　一直没说话的刘任天，此时此刻终于接了这么一句话。
　　张择龙摇摇头，“有时候我自己都会忙得忘了，社团里总有那么一帮人整天光说不做事。过去年年陪文哥来这里，年年都听那些长老们抱怨长抱怨短，说自己对社团有多大功劳，自己过得多么多么惨，其实还不都是我们这帮人的付出，功劳是最大的，酬劳却是最少的，每年都白白养着那群无所事事的老家伙们，一旦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跳出来撇干净关系一定也是他们！”
　　文清清明白他的想法，“文哥看他们不舒服也很多年了，还不是照样养着他们。当初文哥打拼的时候，那帮人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好歹都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就算以后再怎么不是，当初没有他们，也不可能有今天。”

　　“你知不知道上次七叔葬礼你没来，好多人都在骂你无情无义。”
　　“所以我更加要不露面了，哪像你，天天还要费力摆出一百种面孔来应对他们，这就是我离开社团的原因。”
　　日期：2016-08-30 17:03:22
　　张择龙摸着口袋里的东西，认真地看着她，“文清清，从一开始，我就想过让你回来的，你自己做得那么力不从心，如果不是我逼你，你还肯回来找我吗？”
　　“我现在不就是来找你了吗？”
　　“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的……”
　　“不可能了。”
　　文清清脸色倏然阴沉了下来，“前前后后这么多的事情，我们所有人都早就已经回不去了。我只是来跟你谈赚钱的事情，除了钱之外，其他的我不想再参与。”
　　“文清清，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你不也是一样的倔吗？你为什么那么爱钱？还不是因为你早就心知肚明，这世界上，只有钱是自己的，它永远不会背叛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刘任天，他微微扬了扬嘴角，默默地笑了下，没有出声。
　　张择龙叹口气，“文清清，你还是不肯放下吗？我跟你的恩怨说到底也算是扯平了。我只不过是看不惯总黏在你身边的那个狗皮膏药发仔，就派人杀了他，可你杀我全家大小两条人命，就算是连上早之前的那件事，也足够抵消了吧。”
　　文清清看着他，“抵消？我坐牢的这些年怎么算？你安排人在牢里陷害我又怎么算？”
　　日期：2016-08-30 17:04:17
　　“你坐牢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我当时想找人把你弄出来，但是不知道是谁突然间下了死命令，我找了好多人都说没有办法。我知道你不信，可是如果当初是我做的，你舅舅出事的时候我又何必来提醒你呢？”
　　“我的事情暂且不说，可这只是发仔一条人命的事吗？夏芳荃的死呢，她跟你有什么恩怨？你至于对她下狠手吗！”
　　“夏芳荃？”
　　张择龙对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像谁跟他提起过，但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

　　“八九年，陈玥，李教官，这些人突然出现在我身边，陈玥是阿杰坐牢前就已经分手的女朋友，九二年在牢里自杀；李教官是在我出狱前两天莫名奇妙死在家中的；夏芳荃的姑妈是监狱里以前的狱警，现在也找不到人了。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安排，这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张择龙喝的酩酊大醉，思路却很清晰，“文清清，看来你和我一样，得罪的人都太多了。”
　　他的神情在醉酒的状态下并不像刻意装出来的，倒是身旁的那个人，听到这几个名字后，却是怔了一下，筷子在半空里停了一停，一伸手，仰脖干了最后一杯酒。
　　“走吧，该回去了。”刘任天起身道。

　　文清清瞬间酒醒了大半，寒意涌上心头，“你站住！”
　　刘任天把酩酊大醉的张择龙扶起来，叫来了外面等候着的人，吩咐道，“先把你们老大送回去。”
　　他回过身看着她，默不作声。
　　日期：2016-08-30 17:04:50
　　她眼泪浮上眼眶，一截截被斩断的画面重合在一起，每个人的声音都在脑海里一一浮现。

　　“他的目的就是让你失去所有！生不如死！”
　　“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因为他进来的……”
　　“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他们的目的就是要你一辈子出不去。”
　　“当年……我不是没有来……我来了……可我看到你……我那时候，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你……”

　　“如果我是，从一开始我就不会冒这个险，我奶奶已经不在了，没有人会愿意拿自己的家人做赌注……”
　　我一直在想，是谁可以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一次次地在我眼皮下悄无声息地瞒过所有人。我一直轻而易举地相信你，是因为我以为你的情感是真实的，根本不会骗人。原来这么久来一直是我低估了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在这一切面前，所有的情感根本都只不过是无情的戏份，这就是一场没有温度的表演。原来夏芳荃临死前说的那句要小心，是想要提醒我，要小心的，其实是那个最熟悉的人。
　　日期：2016-08-30 17:05:38
　　“她是不是你害死的？”
　　刘任天动了动嘴唇，好一会才干巴巴的否认，“不是。”
　　她失望透顶，他被她眼里的痛楚而撼动，想要抹一抹她的眼泪，被她一巴掌推开。
　　“是你一直都在为了你自己！你口口声声说是和我一起报仇，其实就是在利用我！你一步步收买我身边的人，然后再为了更大的利益过去他那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你根本不管任何人的感受！”
　　酒瓶猛力地砸在他的头上，她的声音冷清决绝，“我今后，再也不会原谅你。”

　　温热的血液从头顶慢慢渗出来，一滴一滴地顺着他的脸颊往下落。他一句话都没有辩解，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这才艰难地背过身去，仿佛已经苍老般，慢慢地倒在椅子上。
　　深夜，一个男人敲了敲门，将一沓东西交到张择龙手上，“龙哥，有人叫我送过来的。”
　　“谁叫你来的？”
　　“我只是个传话的，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信封内，是与文清清给他看过的截然不同的另一组照片，除了他与赵文强的照片，信封内还留有一行字，“晚上，在老地方等你。赵文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