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夫人的嫁妆，拿出来干什么？”一个好奇地问。
　　“你没听说吗，我们老爷马上要娶五姨娘了。听说那五姨娘长得赛天仙，是我们老爷心尖尖上的人。拿什么好东西当聘礼都嫌俗气了。这不，一大早夫人开了库房，在前头那位夫人的嫁妆里寻摸了好几件好东西。”

　　“夫人倒会想辙儿……”
　　“哎哟哟，我们夫人可是一向贤良大度，懂得男人的心，现在只要新人笑，哪管旧人哭，再说……”
　　日期：2016-06-28 09:22:00
　　眼见着沈庭玉的脸越来越阴沉，灵越心里只能暗暗叹息一声。正想着怎么去宽慰他，忽然响起一声断喝：“你们凑在这里磨牙，不用干活了吗？每人去管事处领五板子，省得天天闲得发慌！”众人惊慌起来，纷纷哭道：“二公子，我们错了，以后不敢了！”

　　“以后若是这般议人长短，直接赶出府去！”那声音带着颤抖，显是气极了。众人的脚步纷纷远去，想是走远了。那个声音却一声长叹，似乎站立不动。
　　沈庭玉慢慢站了起来，灵越忙跟在后面，绕过假山，只见一个俊逸的身影负手而立。听到身后的动静，那人转过头来。
　　灵越不禁为之一叹。
　　日期：2016-06-28 09:23:00
　　这是她见过最俊秀的公子了。他的眼神极其明亮，就像夏天的第一缕眼光。鼻梁挺直如同雕刻，嘴唇略薄，此刻抿成一条线，有一种刚毅之感。身姿，更是如同芝兰玉树。他与庭玉并肩而立，更显得他充满了阳光，健美，男子的气息蓬勃而出。

　　灵越的目光与他相触，这才惊醒自己竟如此肆无忌惮地打量一个男子，脸上微微一烫，忙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
　　那公子见到他们也是一怔，显然出乎意料。
　　他目中含笑，“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日期：2016-06-28 09:23:00
　　庭玉咳了几声，淡淡道：“不过是路过罢了，二弟为何在此？”
　　“我要去找父亲。”他的眼睛忽然一暗，就像乌云瞬间罩住了阳光。

　　庭玉讥笑道：“父亲正忙着再做新郎，恐怕没有空见你。”
　　二公子闻言身体一僵，随即一丝苦笑浮上眉间，“大哥说的也是。”
　　这对同父异母的两兄弟，相貌并不相似，此刻表情却如出一辙。
　　都是那么落寞。

　　一时两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半晌，庭玉一拉灵越的袖子，“灵越，我们走吧！”
　　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气力，灵越又被他拉着一阵风似的卷回香浮居。
　　日期：2016-06-28 09:25:00
　　第十五章 梅影
　　“我的大公子呀，你这生病的身体哪里经得起你这么猛的折腾！”灵越坐在紫藤架下埋怨庭玉。
　　他方才疾步进了院门，紧抿着嘴唇，脸色难看之极。早一步回来的珍珠忙要扶住他，却被他一手甩开，置之不理。
　　他背对着灵越半晌不说话，灵越偏过头去，却发现他眼睛里噙着水光。

　　“我真恨！”他从唇齿间艰难地挤出这三个字，蕴含着极深的痛苦。
　　灵越默然，不知如何劝慰。
　　“一次，一次，又一次！”他的眼睛里浮上了一层氤氲，“我真替母亲不值。”
　　在大周朝，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是女子，就要承受着与人分享丈夫的痛苦。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是多少痴心女子的祈愿，然而如此忠贞的男人，却是少之又少。
　　灵越在心底发出一声喟叹。
　　日期：2016-06-28 09:26:00
　　“我还记得，父亲娶了白氏的时候，母亲卧病在床，一直沉默，可我知道她心里是多么的痛苦！”他的眼睛闪着幽幽的光芒，回到了他一生之中永难忘记的一天。
　　那一个冬日据说是黄道吉日，他的父亲终纳白氏为妾。白家也是泸州城里数得着的富贵人家，虽然女儿执意要嫁给沈万山为妾，却也依足了礼节，摆足了风光排场。
　　他讨厌那锣鼓喧天的喧闹，游荡在香雪海里。却发现不知何时，香雪海里的一株不起眼的老梅，枝头上竟绽放了第一枝花。
　　日期：2016-06-28 09:47:00
　　他知道母亲最爱梅花，特意爬上树，将那支花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踏进香浮居。
　　院子里静悄悄的，丫环仆妇们不知道去了哪里。母亲门前，他特意放慢了脚步。
　　冬日的阳光照进母亲的卧房，将宽阔的房间分成两极的明暗。明晃晃的阳光里，看得见飞尘轻舞。而暗影的榻上，蜷伏着他的母亲。
　　母亲没有睡，她脸贴在巨大的软枕上，一滴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将枕头浸染出一块印子。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母亲，嗫嚅着叫了声：“母亲。”
　　母亲微微抬起头来，目光停留在他手中的梅花上。有那么一刹那光亮的眼神，又像风中的蜡烛般熄灭了。
　　他慌忙将梅花插到瓶中，拿来帕子为母亲拭泪。
　　他从没见过母亲流过那么多泪水，打湿了一块又一块的帕子。
　　那一天，母亲虽然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可是少不经事的他，忽然之间听懂了母亲心中的千言万语。
　　日期：2016-06-28 10:24:00
　　“你可知道这香浮居为何只有一棵梅花？为什么外面的树林名曰香雪海，却连一棵梅都没有？”他喃喃向灵越发问，却不等她回答，继续说道：“在我十四岁之前，那里种的全都是父亲搜罗来的梅树，一棵比一棵名贵，一棵比一棵俊逸，那时谁不知道庐州城里沈府的梅林雪海乃是冬日一景？”

　　“后来，我终于知道了，梅树对于母亲的意义。母亲十六岁那年，无意中与父亲在香叠寺的梅园巧遇。在那里，父亲为她折下了一枝梅，也折下了她的心。后来母亲历经波折嫁给了父亲，父亲特意辟了这座小园，为母亲种下这满园的梅树，母亲其实最爱的花是紫藤，因着父亲的情意，她也将梅花融进了自己对父亲的爱意。可惜父亲的爱意太广博了，他爱着母亲，却不能改变自己的天性。”
　　“白氏，江氏，兰氏……一个一个的女人抬进了沈府，就像那片梅林，永远有新鲜的品种，一棵开了花，还有另一棵，永远也开不完，永远也开不败……”
　　“我开始憎恶那片梅林！在我十五岁那年母亲的忌日，我命人将梅林砍伐一空，付之一炬……”
　　日期：2016-06-28 10:25:00
　　想不到这个安静的院落曾承载着这么多的悲欢，灵越一时痴了。她凝视着庭中唯一的一棵老梅，不用问，也能猜到那必定是李夫人亲手所种，寄托着他对亡母的思念。
　　两个人凝视着老梅，都没有说话。
　　日期：2016-06-28 10:25:00
　　他忽然问灵越：“你觉得我二弟如何吗？”
　　这问题突如其来，又未免太直接，灵越略略一怔。沈庭芝俊朗的笑容淡淡显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终究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对于男子的相貌，有种天然的关切。
　　她斟酌着，认真回答：“二公子身姿挺拔，正如芝兰玉树，俊朗不凡，气质出众。
　　日期：2016-06-28 10:25:00
　　他闷声半晌，方缓缓笑道：“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