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陶勇。”
他带我曲曲折折地走了好半天,才终于来到一个公交车站。我看了看站牌笑道:“这北京的地名怎么全是什么什么‘门’啊?”
“都是用老北京城的几座城门命名的,内城九门,外城七门,皇城四门,可不是多嘛!”
“你知道得挺清楚的嘛!”
“我老家在四川,不过是在北京长大的。”
“那待会儿咱们去哪个‘门’啊?”
“咱们不去‘门’,去‘坟’。”王建国答道。
我吓了一跳,他却笑而不语。
果然上了车一路往北穿城而过,起先是一些古色古香的建筑,过后是一片片红砖楼房,再走就是平房了,最后平房也少了,柏油马路也变成了土路。
“小国,你们学校这么偏啊,我们是不是快到河北了?”我忍不住问。
“还有七八站的样子吧。”他稀松平常地回答。
“你刚才说我们去‘坟’,是什么意思?”
“我们学校在北边郊区一个叫‘林家坟’的地方。”
把这么凶悍的字放在地名上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戏谑道:“不是‘陶家坟’就行。”
他大笑起来,没等笑完,车嘎吱一声紧急刹车停了下来。
售票员和司机下车去看了一下,然后上来大声说:“车坏了哈,大家下去等下一趟吧。”
也是,一条公交线跑这么大老远,不坏也就怪了。
这时车上也没几个乘客,我们下了车,其余几个人大概离目的地不远了,也就四散而去了。最后路边只剩下我俩。
这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别的不说,我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翻了翻包,带来的干粮最后就剩下半个馒头,再和小国各分一半,俩人就站在那儿狼吞虎咽地吃下了肚。他还感慨说,还是东北蒸的馒头好吃,宣乎。
等了许久,不仅下一趟公交车没来,坏掉的那辆车好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走了 。
聊着聊着天,突然觉得不太对劲,怎么王建国白衬衫慢慢变红了。转头一看,身边一片茫茫的荒地延伸开去,止于远远的西山,而正要沉入山中的夕阳被一片霞光笼罩着,色鲜如血。
“要不,咱们走着回去吧?”我提议。
“可还有七八站,少说也得有十里地哪。不过如果咱们不走公路,直接穿这片地过去的话可能能近一些。”王建国指着残阳的方向说。
我们俩就舍弃了大路,一脚深一脚浅地向西边走去。没走多久我就意识到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虽然感觉离刚才的大路并不远,但远处却没有一点儿亮光,仅能看到周围东西的大致轮廓,方向也开始变得不太确定。但是前面的王建国却走得好像毫不犹豫似的,我也只能跟着继续前行。
又走了好大一阵,眼前着前面一团黑影越来越近,感觉像是一小片树林,但再走近些的时候,黑影却突然蠕动起来。片刻的工夫猛然涨大,“扑愣愣”地向我们直逼过来。我冲上前一步,把王建国拉在我身侧,张大眼睛仔细观瞧,却见是一大群乌鸦像是被惊动了一样,扑簌着翅膀各处乱飞。有几只飞得低的,与我们已经近在咫尺,感觉翅膀扇动的疾风阵阵,一股动物和泥土混杂着的腥气扑面而来。
“你退后!”我对王建国说,看到脚边好像有一根长长的竿子的黑影,就伸手拿了起来在身周胡乱挥舞了一阵,乌鸦的视力显然比我们好得多,纷纷躲避开,振翅向昏暗的长空遁去了。
“这地儿怎么回事,这么多乌鸦,该不会进了什么坟圈子了吧?”我戏谑着回身对王建国说。
只见身后只有一片黑暗蔓延开来,哪有半个人的影子?
“小国!王建国!……”叫了几声,没有人应声,我背后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且不说他凭空消失这件事实在有点诡异,眼下我一个人大黑天站在这定位不明的地方,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但我仍然不相信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于是蹲下身细细查找,想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果然,左右探了没几米远,见到地面上一片暗影,伸手触及发现是一个大洞口。
这是一个大约半米见方的洞口,还比地面稍微高出大概七八分公。我一下子想到,这八成是个菜窖。
菜窖这东西在北方的农村是很流行的,为了保证冬天蔬菜的供应,会在刚入冬的时候多买一些土豆、萝卜、白菜之类的蔬菜,在自家地里挖一个大概两三米深见方的大坑,上面用木板和浮土盖住,只留一个可供进出的小口。把蔬菜码进去,可以保证它不冻,一直可以吃到第二年春天。
现在是夏天,这菜窖里估计应该也没存放什么东西,搞不好这小子是掉到里面去了吧。
我冲着窖口喊了两嗓子:“王建国!王建国!”
果然有一个弱弱的声音回答道:“勇哥,我在这儿……”
我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你去哪了呢,原来是土遁了。”
他无力地笑着说:“我怕被你的棒法波及到了,想着往远点儿退,一脚踩空就掉进来了 。头好像摔着了,现在还是蒙的。”
我伸手一摸,窖边是有梯子立着的,就问:“你现在能动不?这口太窄,只能你自己爬上来了。”
“行,应该可以……”一阵悉悉索索声,他好像挣扎着试图站起来。
突然“锵”的一声金属响,紧接着传来“哎哟”一声!
“怎么了?”我问。
“我的手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他呻吟着答。
我听了心里着急,探身伸手下去一捞,好像摸到了他肩头的衣服,赶紧把他拉了上来。
这时月亮已经升了上来,周围终于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了。借着月光,我看到他的小拇指好像被夹掉了一小块肉,鲜血直流。
“你不是被咬了,是被夹了。”我心里已经明白了,他一定是碰到菜窖里的鼠夹了,看这伤口,八成是带锯齿形咬口的那种,那东西锋利无比,可以将一只中等身材的大老鼠拦腰夹断。
我赶紧用左手掐住他小指的指根,右手去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后把里面的干粉直接倒在他伤口上,疼得他直吸气。
“勇哥,这是什么?”
“三七粉。”眼见伤口被干粉覆盖后血势减缓,片刻已经不再流了。
我又从包里掏出一小卷纱布,撕开给他包扎了起来。他忍不住赞叹道:“不那么疼了哎!谢谢勇哥!怎么这些东西你都随身带的啊?”
“当然了,这才能体现一个药剂师的专业性。”我吹嘘道。其实准确地说,随身带这些东西,不过是体现了一个从小到大无伤不欢的捣蛋分子的专业性而已。
血光之灾过去之后,接下来就平安无事了,在我第81次怀疑王建国这小子到底认不认识路之后,我们终于见到一所校园伫立在前方。
拿出介绍信给门卫大爷看了一下,他指点说让我去主楼一楼报个到。
于是和王建国道了别,直奔报到点而去。
接待我的是一个四十多岁、高大身材红脸膛的男老师,他一见我就嗔怪地说:“你跑哪去了?我们在北京站等了你好半天没见你人,都快发寻人启事了。你们这个班就差你没报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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