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姚天使只好咬咬牙，对那位女士说：“你看这样好不好，你……能不能把你的身份证暂时交我保管？我的行车证驾驶证留给你。告诉你弟弟明天先去修车，修车费用我会全部承担的。不好意思，我还想提点过分的要求，如果方便的话，把我的车也帮我开过去先一起修着。我呢就不在这里等了，我确实有急事。有什么情况咱们再电话联系，你看怎么样？”
　　那位女士点点头，没认为这建议有多唐突有多无礼，也没认为这建议有什么不妥，见姚天使这样信任她，反倒很高兴，忙回屋里拿出证件交给姚天使。
　　姚天使借着微弱的路灯仔细对照了一下，又把自己的证件和车钥匙交给了那位女士，然后就匆匆打车走了。
　　日期：2016-05-18 21:33:03
　　第一章　凌晨出发
　　（二）
　　那老头果真死了。
　　姚天使还没进医院大院儿，就听到院子里一片嘈杂，哭喊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人很多，大概有家属，有患者，也有一些好事的路人。
　　姚天使没有冒失地上前报身份，她知道，这时候她一宣布自己是医院的，这帮人能把她吃了，并且在自己死之前他们还得向自己要凶手。
　　她站在人群后悄悄听了一会儿，明白了家属控诉的焦点，然后就快步进了外科大楼，直奔普通外科2病区走去。

　　看样子病区已启动应急预案，进入病区的门在里面反锁上了，显然是怕那些人进去闹事。不过看样子他们在这里已经闹过了，不知道经过怎样的劝阻那些人才转战到了大门外。
　　姚天使电话联系了里边，才有一个护士出来给她开门。
　　科里的大夫护士还在胆战心惊中。不过那个曾经给老头子做过手术的大夫高习能倒不是很紧张，因为他认为手术没问题，意外出在护理上，这与大夫无关。
　　姚天使大致了解了一下患者死亡经过，又要了患者的病例、手术记录等相关资料翻看了一遍。以她掌握的医学常识判断，患者应该是死于术中或术后感染。如果假定成立，不用说，责任全在院方，而且负主要责任的就应该是这位主刀大夫或者手术室。这么说吧，从患者进手术室到死亡，手术室和所有经手的普外科大夫护士都脱不了干系。
　　她是真想不明白，本来做胃镜穿孔就已经是重大医疗事故了，穿孔后又给人家灌了大量丨硫丨酸钡，犯下让世人耻笑的常识性错误，往下怎么还会这样不小心呢？竟要在同一个患者身上连出三次医疗事故！
　　但，她没说什么。追究责任和处理责任人不是她的能力所及，她仅仅是个医务科长，她被授予的权限只是调解医患纠纷。
　　姚天使重重叹了口气。她唯有把自己的口头禅又自言自语了一遍：“改革！必须改革！”
　　这种事情加上目前这种还不算暴力的闹法都暂时不便报警。
　　姚天使紧急约见了已陆续到达的外2副主任、保卫科长等相关人士，然后大家一起来到大门口。
　　院子里的人比刚才又增加了许多。尽管身处中东部沿海地带，冬日的夜还是很凉的。可一些周围的住户也还是不畏天凉夜深纷纷出来看热闹。
　　姚天使挤进人群，对着两个闹得最凶，吵得最欢的人说：“你们是老人的儿女吧？”
　　那男的大约四十来岁，女的比男的略显年长，两人长得有几分相像，一看便知是姐弟。
　　听到有人这样问，男的看了姚天使一眼，以为她只是个看热闹的，没理她。
　　女的仍向周围哭诉着。
　　姚天使拍了拍女的肩膀：“姐姐，你看我们能不能到楼里找个地方，坐下来谈一谈？”
　　女的这才细看了看姚天使，没好气地问：“你是谁呀？和你谈什么？”
　　姚天使并没有表现得低三下四很亏心的样子，而是波澜不惊面无表情地说：“我是上级安排的，就算是中间人吧，负责调解这件事情。”
　　男的把眼一瞪：“调解？有什么好调解的？我们的要求就是院长亲自来给我爸披麻戴孝、磕头作揖！他还得把凶手交出来，咱们一命抵一命！否则，没完！不谈！”

　　女的也适时提高了声调，用哭腔向周遭喊道：“这人好好的……就……就让他们给治死了……啊……治死了呀……啊……你们大家说说，是不是该偿命啊，啊？”
　　现在人们看热闹也学乖了，不轻易发表看法，否则不知哪句话不对就得罪了其中一方，说不定会给自己招来祸端。他们大多或保持沉默或保持中立或保持距离。他们只是为了好奇为了闲来无事为了凑个热闹。一旦事态恶化，好心胆大的帮你报警，不好不坏胆小怕事的退避远观，胆大心坏唯恐天下不乱的煽风点火叫好起哄。然而无论如何现场帮你断官司的还是极为少见的。刚才只有家属一方时，掺言的人还有一些，现在一见“官人”来了，还有几分傲慢，就没人响应了。现场突然静了下来。

　　姚天使想，人刚刚死，还仅仅是两个家里人比较文明地闹，如果不及时解决，拖到明天后天，他们可能会联络很多亲朋好友，也可能采取更过激的方式，局面将不可控制。
　　今晚必须解决。
　　姚天使做出义正词严的样子，而话却说得语重心长：“不管什么原因，人已经死了，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这句话你们听着刺耳，可我不得不说。就算把全医院的人都拉出来毙了也换不回你们父亲的命。闹不是办法，没有任何用处，一旦闹得过份了，有理也变得没理了，那样你们就被动了，就得不到应得的赔偿了。你们想一想，既然有理，为什么不往好了解决呢？死人既然不能复生，那你们就应该为活着的人多想一想啊！你们说，是鸡飞蛋打一场空好呢？还是把鸡或者蛋留下一样重新生活好呢？”

　　从事发到现在，他们还是第一次接触院方代表并听到院方有认错和赔偿的意思。姐弟俩交换了一下眼色，作为协商。
　　“跟你谈？你到底是谁呀？”弟弟问。
　　“你们俩到底能不能全权代表家属吧？”姚天使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怎么不能，我是他儿子！”男的扬了扬手中的一顶帽子，那大概是死者留下的遗物。
　　姚天使就势把手搭在女的肩上：“那我们还等什么呢，我觉得越早谈对你们越好。走，进去吧。”她还同时向男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男的并没有顺着姚天使的手势去，而是警觉地问：“为什么越快越好？我们不急，我们还要求解剖做医学鉴定呢。”
　　姚天使诚恳地说：“申请医学鉴定是在医院不承认自己负有责任时才有意义，现在院方已经主动承担责任了，你们还做什么鉴定啊？你们应该做的就是提出赔偿要求。还是那句话，越快越好。如果鉴定结果证明老人家的死亡是由于其它你们自己也不知道的疾病造成的，那医院可就没有赔偿义务了，也就是说，你们将一分钱也拿不到。所以我说越快解决越好。”
　　一侧一直冷眼旁观的外2副主任李占树简直是在用比死者家属还愤怒的眼神瞪着姚天使，他真想揪住姚天使的脖领子，大眼瞪小眼并且唾沫星子可着劲儿喷她一脸地大声质问她：“你凭什么说是院方的责任？”
　　可在这种众目睽睽且怒目圆睁者居多的情况下，他没敢。他只是用力扯了一下姚天使的衣袖，似有不悦地低声问：“请示了吗你？”
　　其实，姚天使在来医院的途中，在出租车上已经和院长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