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 蜀汉帝国的最后十年》
第12节作者:
陟云子
日期:2015-12-13 16:4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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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嶷跟随姜维离开成都前,他来到朝堂向后主辞行。他说道:“臣当值圣明,受恩过量,加以疾病在身,常恐一朝殒没,辜负荣遇。天不违愿,得豫戎事。若凉州克定,臣为藩表守将;若有未捷,杀身以报。”张嶷的话说得很明确,他因为身有疾病,担心有一天因病去世而无法为国效力,故此要选择一种轰烈悲壮的死法。后主也认识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张嶷了,听到这番话也不禁动容——毕竟像这样刚猛果烈的勇将,在蜀汉还是太少了,他如果强行留下张嶷,则既非张嶷本心又折了他的声名,因此只有默默目送老将军蹒跚着走出朝堂。
姜维和张嶷等人于当年六月到达前线。姜维因本是凉州天水人,对陇西、天水、南安一带了解较多,和当地的羌族首领也颇有交情,所以历次北伐都采用了东守西攻的战略,即在汉中一线仍采取重点防守,而在陇西一带屡屡用兵。狄道城姜维十分熟悉,他率领大军到达城下后与李简联系,李简果然率领县里的官员百姓出城迎接。李简是个有心人,早在他归顺以前即已在城中储备了相当数量的粮草辎重,所以姜维暂时不用担心粮草问题。蜀汉军队乘此机会,先后又攻克了河关(《后主传》与《姜维传》皆作河间,按胡三省考证,应为河关县,此县在西汉属金城郡,在东汉属陇西郡,与临洮县皆在狄道以西)、临洮两座县城。
蜀汉大军出动惊动了讨蜀护军徐质,他立刻率兵出击。徐质可谓是蜀汉军队的老对手了,当年麴城一战,徐质和邓艾同在陈泰的带领下迂回包抄,切断麴城的补给,面对城中句安的挑战又坚守不动,最终迫得句安和李歆投降魏国。姜维当时虽然也率兵出援,但因郭淮布了一张更大的网,准备在侧翼迂回到洮水一线堵截姜维的归路,姜维只有放弃麴城,吃了一个大大的暗亏。徐质的官称冠以“讨蜀”之名,比征虏、荡寇、平夷等称号有更明确的指代,那就是要在和蜀汉的军队交战中让其大败输亏。历史上除了徐质以外,夏侯霸也曾担任过这一官职。
张嶷作为蜀汉军队的前锋进围陇西郡郡治襄武迎敌,由于他已抱定必死之心,因此在与徐质的交锋中临阵殒身,但他所杀伤的人数也双倍于己方的损失。姜维亲率大军作为后援,继而与徐质大战。徐质虽然勇猛过人,但却不是姜维的对手,更何况蜀汉军队拥有军力优势,因此襄武之战徐质也被斩杀,魏军小输一阵。但魏方征西将军郭淮、雍州刺史陈泰等人尚在虎视眈眈,姜维虽然获胜却也有所损失,更何况粮草行将用尽,于是姜维此战之后见好就收,并顺利带领河关、狄道、临洮三县的百姓返回蜀汉,并将他们安置在了绵竹、繁县。
日期:2015-12-14 16:0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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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要解释一下为何姜维要裹挟百姓同行,东汉最鼎盛时候人口一度有五千余万,但经汉末大乱之后人口锐减,全国也只剩下千万人口,曹操看到冀州人口有三十万户即欣喜若狂并称之为大州即可证明人口的稀少程度。三国立国之后,蜀汉的人口增长率很低,从刘备时代到蜀汉末年人口规模一直维持在九十万左右(指政府统计在册的赋税人口,若加上不在册的黑户当不止此数,详见吕乂在蜀郡清理出万余逃避兵役的黑户例),所以人口的多寡是蜀汉恢复实力的最重要的法宝,人口多才会有人多种田多上缴粮食,才会有人多开采井盐,养蚕植桑编织蜀锦,才会为军队提供更多的兵役人口。因此无论是当年曹操拔汉中还是诸葛亮出师北伐,都要将一部分百姓迁往己国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姜维所为概莫能外。
张嶷战死的消息传回成都后,举国哀悼良将的丧生。后主封张嶷长子张瑛为西乡侯(此侯爵虽与当年刘备封张飞的侯爵同称,但应为实实在在的乡侯而非县侯,因为县侯的西乡侯此时正被张飞次子张绍承袭,何况以张嶷生前的爵位也不可能直接将他的儿子拜为县侯),又破例准许张嶷次子张护雄承袭了张嶷的关内侯爵位。曾经深受张嶷恩惠的越巂郡百姓则在当地建立了祠堂,四时水旱都予以拜祭,亦可见其得民心之深。
姜维退兵之后仍然没有回到成都,而是继续在前线逗留,司马师在魏国专权越来越烈,杀夏侯玄、张缉等人只不过是一个开头,姜维敏感地认识到,魏国在短时间内必将发生更大变故。事态发展果然不出所料,在姜维尚在陇西与徐质鏖兵之时,曹芳将原驻许昌的安东将军司马昭召入都城,准备让他率兵抵御姜维的凌厉攻势。需要说明的是,虽然司马师此前在魏国朝廷内部大搞恐怖手段,并诛杀了一众朝臣,但魏国内部仍有百折不回的忠臣,他们密劝曹芳在司马昭领兵入见拜辞之际出其不意地诛杀他,并以此作根基率领亲信军队发动政变废黜司马师。曹芳禁不住他们撺掇,点头答应按照这个计划办——没了里子,还要面子何用?可是左右人等将诏书拟好,放置在曹芳面前,等待曹芳一决以定天下之时,曹芳却因为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场面恐惧得不能自持,明明翻盘的唯一机会就在手上,他居然不敢发出。其实如果细细分析起来,就知道这种方案虽然看似冒险但也有相当大的成功几率,毕竟曹家和司马家还没有撕破脸,名义上的天下仍是曹芳的,曹芳只要将司马昭的军队都掌握在手,司马师的确不足虑。《鬼谷子》中有一篇专门论述决断的种种,并列出了六种可以立下决断的情况,内中有两条与曹芳此时的情况吻合:“用力犯勤苦,然不得已而为之者,可则决之”;“去患者,可则决之”。曹芳放着好好的机会不用,结果给自己酿成大祸。
日期:2015-12-15 07: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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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引兵进入洛阳以后,也不去管西边的姜维了——反正姜维一时半会折腾不过来。司马师见司马昭引兵到来,心里有了底,哥俩一番计议之后,司马师于九月底用太后的命令召集群臣开会,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就是废黜这个敢跟自己玩阴阳太极手的曹芳。司马师为曹芳列举的罪名有:荒淫无度(司马师不知道,自己的大侄子司马炎日后比曹芳荒淫一千倍),亲近宫中的伶人(似乎每个无道昏君都应有这么一条)等等,并说曹芳不能继续上承天绪,由于司马昭正率领大军虎视在侧,群臣之中无人敢违,决定当即生效。司马师于是让郭太后的叔父郭芝入宫没收曹芳的天子玺绶,正式废掉曹芳的天子资格。郭芝入宫的时候,曹芳正和太后对坐,郭芝直接了当地将话阐明:“大将军想要废黜陛下,另立彭城王曹据为帝!”曹芳早就心下惴惴,听到这话后仓皇不知所为,遂起身而出。郭太后对此一无所知,听到这番话后既愤怒又无奈,不知不觉就在面上表现出来。郭芝很不客气地说道:“太后有儿子却不能教育,现在大将军的意思已经定下了,还勒兵于外防备非常之事,太后只要顺从大将军的旨意,还有什么可说的!”这话既是威胁又是警告,太后说道:“我要见大将军,还有一些话要和他说。”郭芝冷冷地道:“怎么能够见到大将军!只要快点把天子的玺绶拿出来这事就算了结了!”太后碰了一个大钉子,只得派遣身边的侍御将天子玺绶取出来放置在座位旁边。郭芝见目的已然达到,即出门禀告司马师。司马师见此事没有横生枝节,知道废黜曹芳已成定局,因此非常高兴。司马师命人给曹芳齐王玺绶,后来又给曹芳在河内筑建王宫,曹芳即迁徙此处。曹芳和太后涕泣相别,坐着藩王行制的肩舆从太极殿南出,魏国大臣中也有数十人相送,其中就有司马师的三叔司马孚。司马孚一向以魏国纯臣自诩,因此悲不自胜,其他大臣也有哀戚之色。不过对于曹芳来说,这却也算是一件好事,因为他秉性庸懦,任谁当权也不会对他有所顾虑,于是他在改朝易代后又活了近十年才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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