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炎热的上午。市区车来人往，并不因为酷热和流汗减少了行人。交通银行门口，一对夫妻在交谈，丈夫柳天凉是个包工头，在市化肥厂承包基建项目，肥头大耳，名牌西装皮鞋。妻子个头瘦小，淡颜素装，因为进城而穿了新衣，但明眼人一望可知她是农村妇女，举止拘束，一副顺从丈夫的态度。
　　‘武娟，买车的钱你拿着，过一会去买车。’柳天凉看看手表，把沉重的手提包递给她。‘我去那边的厕所方便一下，你等着别走开。’
　　‘里边外边不一样，里边凉快的像秋天，到外边像烤火炉似的。’武娟进城少，见识窄，接了包又说，‘钱还是你拿着吧，那么多，我拿着不保险。’
　　‘我上厕所不好拿。十分钟，很快的。’柳天凉又看看手表。

　　武娟向来顺从惯了，自己毫无主见，加之丈夫发了财地位上升，更不敢有一丝逆意。望着他消失进人海里，心里忽的涌显几分不安。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柳天凉还不回来。太阳已到了头顶，她又惦记家里该做饭给几个孩子吃，有点后悔听话进城买车，但有不敢走开，怕丈夫回来找不到她，又没有电话问，干着急。这时，来个小青年，梳分头、尖鼻子，几步外就热情地喊；
　　‘大嫂子，等急了吧。老板让我带你去吃饭，下午再去买车。’
　　‘张小五，是你呀。’见到熟人，武娟很高兴。这个外县人是柳天凉手下小头目，到她家多次，喝酒、忙农活，因此两人见面很亲热。‘老板在哪儿呀。’

　　‘在我那儿和人谈生意呢，你和我去见他，他没时间来带你。’
　　他们上了一辆出租车。几个弯一转，武娟如入雾中，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只觉太阳也奇怪，跑北边天空去了。下车又走了几个偏僻小巷，这一带已没有高楼，只有平房，拆的破破烂烂的，不见人踪。这一家铁大门还在，张小五推开铁门，里边一个长头发青年迎着，咧嘴笑，露出两个大虎牙。
　　‘老板娘来了，饭做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
　　堂屋东西已搬空了，只有一张破桌子、破床。还有一个胖青年睡在上边，两眼发红像酒大。桌子上、地上乱放着空碗酒瓶之类。不见柳天凉，出于女人的本能，武娟觉得气氛不对；怎么都是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她下意识的抓紧装有三万元现金的皮包，在门口犹豫。

　　‘嫂子，进去呀。’张小五强作笑容。
　　‘柳天凉在哪儿。’
　　‘头儿他有急事刚走。我们还是进去等吧。’
　　‘那我不吃饭了，先回家去。’
　　‘嫂子，到门口了，好歹吃顿饭儿，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他们不由分说，连推带拉把武娟拖进房，两道铁门都关死了。

　　房里白天都黑呼呼的，一股霉味。张小五急忙收拾桌子，搬凳子，请武娟坐下。又打水请武娟洗脸，说；‘嫂子，放下包，来洗洗脸，天真热呀。’
　　‘包还是我自己提着吧。’
　　‘不碍事的。’张小五几乎连抢带夺把包放到床上去了。
　　那两个小青年，一个胖子；一个长头发尖门牙，拿来了几瓶啤酒和罐头，见了包，把东西一丢就去抢。武娟见了连忙护着，却被两个凶狠推开，她大吃一惊，嚷道；‘小五，怎么回事，他们干嘛呀。’
　　张小五摆出遗憾的样子，痛惜地说；‘嫂子，我们一家人就不隐瞒了。你那黑心的丈夫因为你只生女儿，不养儿子，在外边又找了一个小女人，已怀孕了，查出是个男胎。小女人逼婚，你偏偏死脑筋，给你六十万都不离婚。没法子，只好请你从人间消失掉，今天就请你上路。我们只是听令行事，到了阴间请你只告你那黑心丈夫一个人。’

　　‘你喝醉了胡说的，放我出去。不然我就喊人了。’武娟正色说，她不信这些鬼话。
　　‘没用的，这一片拆迁区除了我们几个活的，其他只有老鼠和蛇，和我们一样都是害虫，没人同情你的。双方合作点吧，都省事。现在外国兴时安乐死，一点都不疼的，包你快快乐乐上西天去了。嫂子，听我的话没错的。’
　　那两个堵在门口，像饿狼盯着一只羊。武娟向他们冲去，想夺门而出，被抓着头发拖回来。家里四个女儿的牵挂，使她拼命一搏，又喊又抓又打。再则，她不相信柳天凉会下狠心害她，结婚十年来，她一个一个为他生了四个女儿，并且还打算为他生，只到生出儿子为止。她如果死了，那些女儿怎么活，大的才八岁，小的才两岁。她要出去问问柳天凉。这时她变的像母老虎，一脚狠踢在张小五的腿档，这家伙大叫一声抱小肚子倒下去了。那胖子抱住她的腿，被她一口咬在头顶，撕下一块头皮。但寡不敌众，武娟被打昏了，嘴里塞了布，绑在床上。

　　胖子手捂头顶喊疼，他怒气冲冲的骂；‘他妈的，头儿说她像温顺的绵羊，怎摆布都行。原来这样毒，把老子命门啃坏了。如果我短命，我再找柳天凉算账。’
　　‘老弟，我他妈更惨了。’张小五还躺在地上哼哼，‘我被她害的断子绝孙了。’

　　‘你们都是笨蛋，看大爷我一板凳就把她打倒了。’长头发尖牙洋洋得意。
　　‘呸，你他妈的，我疼死了你还笑我。’张小五挣扎爬起来，打开包看到大把钱钞，又高兴的笑了，‘让我瞧瞧，是不是三万块。头儿就是痛快，先付钱后干事。’
　　六只眼都瞪圆了，就像怕被谁偷去一张似的。全是百元大钞，崭新光洁，甩起来啪啪响。一人一万，分钱时，张小五说尖牙欠他赌债三百块，当场扣下。尖牙把长发一甩就大骂；
　　‘张小五，你瞎了狗眼。这是老子卖良心的钱，你怕过不了三十岁吧，怕老子明天不还你的钱吗。’

　　两个骂着就打起来了，胖子乘机偷几张钱票藏起来。武娟哼一声，醒了。三个惊得战抖抖向她看，都怕她会像侠士挣断绑绳跳起来打他们。但她很虚弱，嘴里塞满破布，无法说话，眼泪却流的满脸。尖牙胡说了；
　　‘她在临死前忏悔，大概偷过其他男人、、、。’
　　‘放你的狗屁，’张小五的气还没消，‘只有你才坏事干绝，打她那样重。你才应当忏悔。’
　　‘我们放了她吧，怪可怜的。他们夫妻间的事，我们插什么手呢。’
　　‘又放狗屁。走到这一步还后悔。’
　　张小五走到武娟身边，跪下磕个头，假慈悲地说；‘大嫂子，不是我们想害你。我们实在是穷光蛋，没办法挣大钱。是你那黑心的丈夫柳天凉给我们这机会。干好了，每人十万元，已托你带给我们每人一万元。死了你一个，救了我们一窝呀。你那黑心的丈夫，还为你准备了一壶汽油，并在大浦芦苇荡里为你选好了风水宝地。我说选个高地吧，他骂我是笨馿，又不是我自选葬身之地，要好干嘛。他找个洼水塘，还做了记号，说你一七的时候，他去多烧纸钱，让你在阴间当上大姐大，重新找个好少年。’

　　胖子和尖牙也凑上来，一个个色眼迷迷的。听了半天，尖牙把张小五推到一边说；‘你他妈烧泽灌多了，在这里啰嗦不清。让我再说几句，大嫂好俏靓呀，皮肤又细又白。柳天凉真瞎眼，这样的好女人不要，又找个黑女人。死了好可惜呀。大嫂子，现在我真爱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