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哥没接话,又给倒了一杯,幽幽道:“那个老头子,你不用管,他平常就邪乎的很,整个村子没人待见他,他老婆子死后,整个人神神叨叨的。”
“原来是这样。”
“我们村,白天都带着小孩子干活,没时间,你只能在晚上九点到十二点,和早上四点到六点的时间上课。”
“这怎么行呢!”我立马拒绝:“这样小孩子睡眠不足会影响身体发育,这两个时间都不利于记忆。”
“这里是我们村,我们定的规矩就要遵守!”
在这个问题上,罗欣未固执的坚持,最后还把我轰了出来,赶我到中间的房子门口,叫我以后都在这里休息。
我气不过却无可奈何,大不了今后,我挨家挨户的找家长谈,取的全部家长同意,把正常的授课时间给补回来。
进到昏暗的屋里,满屋子浓重的灰尘味道,我推开仅有的一盏窗户,吃了一嘴巴的灰。我把行李箱打开,拿出准备好的小盆,到井口边打了点水,用毛巾把整间屋子擦了一遍。
我最后擦完唯一的窗台,手臂支在窗台上休息,总觉得台面滑腻腻的,低头一看,还有残余的水渍,而面前这天,又黑了下来。
把桌上的煤油灯点亮,庆幸的是对孩子的教育如此不看重的村子,还给教室支了电。我手机关机看不到时间,吃着桃桃准备零食垫肚,打算休息会儿去找罗哥问,他却先敲了我房门。
“咚咚咚,上课时间到了。”
“马上来。”
我胡乱的擦了擦嘴巴,出门喊住他:“罗哥,给我个手电筒吧,晚上黑灯瞎火的,我看不着路。”
哪知道他轻蔑的看了我一眼,随手扔给我地上捡的一根棍子:“用这个。”
“……”
说不委屈是假的,我不图好吃好穿的优待,但我过来支教的第一天,连起码的尊重都没受到。算了,一个村干部,替不了一个村。
学生是无辜的。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还能看到点儿路面,我步伐加快,赶紧往教室赶。路上才想起走得急忘记拿手机,我房间充不了电,得想办法拿到教室去充才行。
好不容易赶到了教室,大老远的看到那一排昏黄的光线才松了口气。
还是昨天的学生,位置也一模一样,我提起精神又微笑着做了次自我介绍,没耽误时间,先把今天的课程讲完。
小学的知识基础且简单,最关键的是反复记忆,除了要看要写外,大声念出来作用明显,教完几个汉子后,我提议让大家通读一遍,结果讲台下一片死气沉沉,没有一个学生出声,表情也毫无改变。
我疑心又起。
照理说第一次羞涩会紧张得不说话,第二次仍然如此,特别是那一双双稚嫩空洞的眼睛盯着我,我一下子想到患眼疾的老人家,心里未免有些害怕。
我故作镇定的又提了一遍:“现在有没有小朋友主动举手要来朗读这几个字的,老师很期待哦。”
终于,角落里的一个小男生慢悠悠的站了起来,他微微提起下巴,做出昂首挺胸的姿势。
我正高兴这学生性格可能会是外向的,哪知道他的头越仰越后,下巴慢慢划出一百八十度的角。没有停止,伴着血肉撕裂的声音,他的脑袋“扑通”一下,滚落在地上,身体还直直站立。
“啊!”
“咚咚咚,上课时间到了!”
熟悉敲门声和罗哥的声音,我猛的睁开眼睛小跑出去,罗哥还站在门口,我才发现自己又重回到了井边的房间里。
“罗哥,给我个手电筒吧,晚上黑灯瞎火的,我看不着路。”
我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遍。
罗哥一如刚才,轻蔑的看了我一眼,随手扔给我地上捡的一根棍子:“用这个。”
这么说来,现在发生的一切,分明又是时间重置了!
我窘迫的盯着罗哥的眼睛,一下出了很多汗,背上的衣服快湿透。
只我一人在这古怪村子里,再次经历关于“重复”的噩梦,会跟桃桃一样,那个小男生会在未来某一刻,以我看见的场景死亡?
他脖子和脑袋间的切割面像是利器所为,所以,他是被谋杀的?在教室里?
这样的猜想让我对那昏暗无比的教室起了不少抵触情绪,更多的是害怕。这闭塞的村寨,一个小孩子被在教室里砍头,除了当地人外,还能是谁?
又牵扯进别人的生死里。因不由我起,却要我见证其果,这样的感觉糟糕透了。
此刻才突然意识到,曾经我对陆凡和滚滚的依赖有多可怕,像深入到骨髓的自然,竟没有找过他们问明白这事,就因为身边有他们在。
可现在。
“走啊。”罗哥又催促一声。
“罗哥,你跟我一块儿去吧,我觉得班上的学生不太对劲,其中有个平头小男生,皮肤很黑,眼睛大大的,他好像很不舒服。”
“你知道他不舒服?”罗哥反问我一句,阴阳怪气的。
我太紧张也没多心,继续说了这村里的怪事,似乎在这里,我能说话的就只有他一个。
“行,我陪你去。”
罗哥一答应,我顿时轻松许多。他在前面走开了两步,我想到手机,立马喊他停一停,说我想把手机拿着到学校去充个电,晚上回来能用。
他突然没走了,站在原地,半晌才回过头,古怪的问我:“你带了手机?”
我尴尬的点头:“是啊,手机方便我跟外面联系,我进来的时候,也是同乐村的师傅打电话联系到我的。”
我一说完,罗哥发出干瘪的笑声,像大风灌进树林里颤动树叶的声音。
“这里没信号,希望你用得上。”
没有带上手机就走,一来刚才的梦境没搞清楚也没有充电的机会,二来罗哥好像很不满我做一些在他期许范围之外的事。
我能理解,毕竟他是个干部。
好不容易又走到了学校,罗哥站在门口,示意我进去,我问他:“你能进教室等等我吗,晚上我一个人回去有点害怕。”
没想到他居然同意,绕到后门进了教室。
我松一口气,也跟着进到教室里,视线一下子落在墙边角落那个男孩子的位置上,哪知道,空的!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罗哥一屁股坐在那位置上,我急说:“罗哥,那个位置上的小男孩今天怎么没来!”
罗哥成年男人的体格挤进桌椅间仿佛轻而易举,他漠不关心的样子,反而抬头瞪我:“啰嗦什么,要上课就赶紧上课。”
是啊,不重视小孩教育的村,连授课时间都安排的这么糟糕,当然不在乎谁家小孩没来,还在教室里的其他学生表情木讷,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日期:2015-08-20 0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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