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那几份资料的封面上，分别写着：整编第二十五师武器装备实力表、第四十五师武器装备实力表、第六十四师武器装备实力表；整编第九师军佐花名册、第二十五师军佐花名册、第四十五师军佐花名册、第六十四师军佐花名册。
　　他立即拿出准备好的那本便签，掏出钢笔，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些军事资料，一份一份的飞快抄写着……
　　这五个师的“军佐花名册”容易抄录，主要是师部和下属各团的军官、士兵总人数；再抄下师部和各团部主要军官的名字就可以了。而各师的武器装备情况就比较繁琐，根据老李叔教的誉抄密写技巧，他筛选重点，在便签上记得密密麻麻。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远处早已是灯火阑珊。潮湿的海风钻过窗缝吹进屋里，带来楼下草坪中那聆虫的夜鸣。
　　此刻的方剑春几乎已经忘记了周围的世界，笔尖在纸上如同织布机上的银梭，飞速滑行。握笔的手酸了，放下钢笔甩甩手臂，再接着写……
　　他把誉抄完的军事资料按原来的顺序一份份摞好，再放回文件橱里。最后，才将沙发上那一份第九师武器装备实力表轻轻端到办公桌上。
　　右手已经变得僵硬酸痛，握笔的时候都有些颤抖了。
　　他只好双手扣在一起，边活动着手腕，边走到窗边侧身又向院子里观察了一下。
　　还不到晚九点，况且，自己又给岳参谋长买了那么礼物放在车上，电影散后，他肯定会连同梨花香一起送回泰山路的，不出意外的话会在那里过夜。所以，意外回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正像老李叔说的，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必须始终保持警醒的头脑。

　　右手感觉好些了，他回到办公桌旁，捏下资料封面上那根细铜丝，打开文件。
　　就在此刻，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日期：2009-09-02　01:25:25

　　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令方剑春的心紧跳了几下。
　　他脑子急速转动着，会是谁来的电话？
　　等电话铃响到了第四遍，他拿起话筒，假装刚睡了的样子，懵懵懂懂地问：“喂，找哪位？”
　　“睡了？方参谋。”岳参谋长的声音传来。
　　“奥，是参谋长呀。我刚才迷糊了一会儿。”方剑春暗下猜测着他打电话的意图。

　　话筒里隐隐约约有电唱机发出的委婉歌歌声，是走红的演员周旋唱的《天涯歌女》。
　　看来，岳参谋长已看完电影，回到了梨花香住处，打来的电话。
　　“方参谋，你怎么买了那么多的东西？我打开那两个礼品袋一瞧……我跟你说，下不为例啊。”岳参谋长干咳了声：“三科熊科长的撤职令，过两天就下来了。我已向丁司令推荐你了，到时候，由你代理三科科长一职。”
　　这个还真出乎方剑春的意料，想不到事情发展得这么快。他用充满感激的语气说：“感谢参谋长的栽培。剑春自当肝脑涂地、尽心尽力。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嗯。你现在只是个上尉，先代理着科长一职。等找机会给你提了少校，再正式任命三科科长。这件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讲。”

　　“参谋长放心。我守口如瓶，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岳参谋长笑了笑：“呵呵。今晚秦市长在华侨饭店宴请美国第七舰队司令和美国领事馆的人，丁司令也去赴宴了。估计不会打电话来。好了，你也早些睡吧。”
　　言罢，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方剑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他拿起钢笔继续快速地记录着“整编第九师武器装备实力表”。

　　抄完后，他把细铜丝放在文件封面上，端到文件厨里。又根据先前所记住的准确位置，用小手指轻轻拨弄了几下。把细铜丝调整到位。然后，锁好厨门，将那把钥匙放回办公桌抽屉里的原处……
　　他把誉抄着军事机密的几张便笺折叠好，装进了裤袋里。
　　当然不能把这些东西放在办公室或宿舍。因为警备司令部军官们的办公桌、宿舍里的物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暗中搜查一遍。这个重要的情报也只能随身带着。
　　他和衣躺在参谋长室的沙发上。寻思着怎样将情报送出去。
　　李叔规定每周和他联络一次，上次确定的是这个星期天上午在信号山的南麓见面。而这个重要情报送出的越快越好，所以，他决定明早儿给李叔所在的亨利眼睛钟表店打电话。
　　激动、紧张过后，真的令人感到特别疲劳，合上眼不久，便昏昏睡去……
　　十八、

　　岛城国民党警备司令部在馆陶路22号。这也是一座德式的建筑，楼高四层，中央有大厅，楼体呈四角形分布。曾被日军占为“取引所”。这条路上还有好几座欧州风格的老建筑。
　　上午，方剑春抽空走出警备司令部大楼，到离此不远的丹麦宝隆洋行旁边的公话旁，给亨利钟表眼镜店打通了电话。
　　不一会儿，老李叔在那边接起来话筒。
　　“李叔，我想取眼镜。”方剑春按约定的暗语说。
　　“你的眼镜片还没有好。很急吗？”
　　“很急。最近眼睛总是看不清东西。”
　　“想提前几天取也行。镜片镜架还是原先定好的那些材料，价钱可要多付一成。”

　　…… ……
　　老李叔的暗语表示：下午一点，原定地点见面。
　　在警备司令部的食堂里吃过午饭，方剑春顺着馆陶路往南走，走到中山路北端，坐上了公车……
　　老李提前半个小时就出现在了信号山上。
　　他没有到“迎宾馆”后面的那段山坡上，而是沿着林荫下那曲折回转的石阶小径走到了山高处。这里正好可以望见山西面的入山口。方剑春肯定要从这里上山。
　　此山原叫大石头山，山势峻峭，怪石林立。岛城建港后，为给轮船及帆船入港时传递信号，在山上设立了“信旗台”，故而称作“信号山”。山上，遍植花草绿树，葱葱郁郁、青翠欲滴……
　　一点钟，方剑春匆匆的身影准时出现在西山口。老李坐在一块山石上，手里拿着一本打开的书。
　　在方剑春上山走到“迎宾馆”后面的南山坡这一过程中。他始终都在观察这小伙子的身后，有没有被人跟踪的迹象。
　　方剑春到达接头地点，走进了南坡上的小凉亭里，四周望了望，坐在了亭里石凳上，抬手看着手表……
　　不经意间，老李也走进了这个凉亭，把书放在了挨着方剑春的空石凳上，然后，假装看书看得疲乏了，走到亭边，望着山下，伸伸胳膊、展了展腰。
　　方剑春顺手把书拿过来，翻了一下，并掏出叠得整整齐齐、写有情报的便笺，插进了书里，又放了回去。

　　老李转身走过来，拿起书坐到对面的石凳上，翻开书看着。
　　“李叔，这是国军新增派五个师的详细资料。”
　　“非常好。组织会给你记功。你把过程简单的讲讲。”
　　“我可不要什么功劳。如果非要给的话，就请记在我哥哥的身上吧。”方剑春掏出白金烟盒，边取烟边说。
　　点燃香烟后，简要的把窃取情报过程说了说。
　　这个亭子在山南坡，中午被阳光晒得有些热，上山逛游的人们，这个时点大多都去了山北坡和西坡的亭台里歇脚。

　　两个人都是侧身背坐着，远远望上去根本看不出是在谈话。
　　“你做得很巧妙。剑春，你还没有女朋友吗？”
　　“没有。我才二十四岁，想多做些事，不想谈太早。”方剑春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
　　“嗯。这样的话，你出让电影票就没有什么可疑的了。”老李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另有心思。
　　他眼角瞥见方剑春在欣赏着前面的“迎宾馆”，便说：“剑春，知道做地下工作最可怕的是什么？”

　　“不知道。”
　　“那我讲个发生在‘迎宾馆’里的事。1940年1月，汪精卫来了岛城，就住在“迎宾馆”里。当晚，周佛海呈给汪精卫一封刚收到的密告信，信中透露，蒋介石已命令军统特务潜入了青岛，准备暗杀他和周佛海。汪精卫一方面命手下的李士群立刻赶来岛城，并在“迎宾馆”周围增设了森严的戒备。同时，买通了军统派遣队的特务王天木，出动了日本宪兵队，把这支军统派遣队的特务全给抓了。你明白了吗？”

　　方剑春想了会儿，回答：“我明白。最可怕的是被自己人出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