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河下梢尽出妖蛾子》
第30节

作者: 卢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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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4-04-11 00:51:00
  第二十一回 齐蛤蟆吹铁管儿
  上文书说到,卢一天遇到小刘三儿,得知刚刚在海光寺救下的那位姑娘又出事了。二人连忙转过头来,往姑娘所住的老西开教堂方向赶去。
  据那火眼狻猊所说,这位姑娘乃是龙生九子之一的转世之身,她的经历肯定是异于凡人,到底出了嘛事了呢?且听我慢慢道来。
  海光寺距离老西开教堂本来就不远,小刘三儿护送姑娘钻了胡同离开海光寺之后,一路小跑儿很快就到了老西开教堂旁的同善里,这一代就是现在天津滨江道附近的国际商场。大姑娘刚进胡同口,就看见了自家门前围了一帮叫花子。这群叫花子可是与众不同,有拿着牛的肩胛骨打拍子唱喜歌的,有打着快板儿唱数来宝的,有拿着打狗棒一下一下狠狠地戳地面儿的,有举着砖头往胸口拍的,还有更恶心的一根生了锈的铁链穿过了胳膊,铁链一动就看得人心惊肉跳的,真是五花八门丑态百出。

  为首有一人,五短的身材四肢极瘦,最不协调的是长了一个猪八戒的肚子,鼓鼓的腆在衣服外面,如果是女人肯定会被人猜成是怀胎八九个月的孕妇。此人头戴开花帽,身上的衣服大补丁摞着小补丁,手里拿着一根铁管儿,铁管的一头儿磨得锃光瓦亮,一看就是经常使用,可不知是干什么用的。再往脸上看,紫微微的面皮皱纹堆垒,岁数可不小了。
  书中暗表,这个人可不好惹,他是老西开一带有名的团头。什么是团头呢?这要从天津卫的几种恶势力说起。先不提军阀政客,前清的遗老遗少还有军警宪特这些官方的势力。就说前文书提到的青帮洪帮,那是历史深远的帮会组织,帮会成员一般都是在争夺非常大的利益时候,才会聚众闹事,例如跳油锅抢码头、打群架争赌场花会、抽死签儿抢地盘儿。总之,帮会有事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大事,不把一方“叫呲”了服了软儿,事就不算完。

  还有一种是单打独斗的恶势力,叫“混混儿”。混混儿又叫混腥子、青皮,天津的混混儿跟别处的泼皮无赖不同,都是有点傲骨的。混混儿最大的特色是不打人,专门找茬儿让自己挨打,上文书已经说了有赌场“拿挂钱”的方法,可混混儿东西大道南北躺挨了打一声不吭,闯出了人物字号有资格“拿挂钱”之后的事我还没说。
  日期:2014-04-11 00:55:00
  有了人物字号以后当然可以名正言顺的“拿挂钱”儿,可这赌场的挂钱也不是白拿的。如果有人到赌场闹事,这位混混儿大爷就得出面跟对方“死磕”。对方如果拿个烧红了的热煤球儿放在大腿上还跟你谈笑风生,你就得拿一把攮子在大腿内侧刻出“天下太平”四个字。对方还不服?你绝对不能迟疑,那叫“露怯”。赶紧伸出中指,“刷刷刷”拿小刀儿一层一层的把手指头一节儿的皮肉削掉,直到露出了骨头的白茬儿才能停手。对方一见你确实够狠,行话叫“有骨头”,这才拱拱手,二人相对一笑跟没事人一样各自离去了,一场风波这才算了(liǎo)了。

  虽说混混儿欺行霸市鱼肉乡里,可天津卫的老少爷们儿对这些好勇斗狠的英雄好汉其实是佩服的。你想呀,能够把自己这身皮肉豁得出去,拿命不当回事,菜刀来了拿脑袋接着,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事。
  大清《天津县志》中记载,天津卫有混混儿青皮名康八太爷,此人是个江洋大盗,轻功了得擅使双枪,枪法极准。在京津两地做了不少大案杀富济贫,当时京城九门提督属下五房六司的捕快惧其武艺、敬其为人,所以康八太爷十几年逍遥法外。后来,这位爷居然劫了“皇杠”, 官家请出了武林名宿形意拳天下无敌的尚云祥师傅。康八太爷自知武艺敌不过尚师傅,用洋枪伤人又不仗义,当下以江湖义气为重自己投案自首。

  砍头是肯定的了,康八太爷答应了不会越狱,刑部敬其为人所以在狱中不拷不镣,每日还是好酒好肉就等着秋后处斩。更有八大胡同的**三人上门来陪八太爷,分文不取。康八太爷死后,这三位被称为八大胡同的“风尘三侠”,成为了头牌。
  康八太爷的奇闻异事不胫而走,传到了隆裕皇后耳朵里,皇后听闻此人义薄云天好似隋唐时期的秦琼秦叔宝,心想这人要是杀了岂不可惜?于是找慈禧商量,也赶上慈禧老佛爷心情好有赦免之意,决定亲自重新御审此案。
  康八太爷在狱中得知此事,破口大骂慈禧妨碍了他人前显圣、鳌里夺尊,扬言要“死出个样儿来”。审问之时,慈禧问其为何要劫“皇杠”。康八太爷只求速死答曰:“咱天津卫的好汉!要劫,就劫皇杠。要玩,就玩娘娘!”一句话断送了性命,成为了清朝最后一个被凌迟处死的人。
  凌迟的刑法在行刑时是有猫腻的。大体的幕后交易有三:只要犯人出得起钱,最不济的把犯人眼睛蒙上,看不见可以少些痛苦;优待的可以给犯人预先喝药,等到行刑犯人已经没了知觉虽生犹死;出钱最高的,刽子手上来就给犯人来个一刀刺心,以后剐的其实只是一具尸体。可八太爷这三样都拒绝了,昂然受刑。剐到一半还抬头问周围人:“你们看看,八太爷变颜色了没有?”。
  日期:2014-04-11 01:00:00
  就这样硬是挺过了三千七百八十四刀,全身没有一块好肉,整个人血淋淋如同被剥了皮一般,这就是天津卫的混混儿!混混儿们有时也能干出一些“千古留传,美名扬”的事。例如火烧望海楼事件,烧了洋人的教堂杀了洋鬼子,外国人扬言如果不交出凶手就兵戎相见,那时的大清国最怕打仗,清政府的官员一见洋人吓得都能尿了裤子。老百姓要遭殃了,怎么办?
  不用急,天津卫有“混混儿”,不出两天就有十六位英雄好汉到官府投案自首,替老百姓受刑。论罪过儿砍头那是肯定的了,法场上这几位混混儿腰杆倍儿直,脸上丝毫没有惧色,谈笑风生还唱大戏呢,这就是天津卫真正的人物儿。后来有人以此为原型拍了电影叫《老少爷们儿上法场》。
  袁世凯任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来到天津以后,把混混儿列为“津门四大害”之一,开始治理。初时,天津有名有号的混混儿都到衙门“请打”,任你打得皮开肉绽还是嬉皮笑脸就两个字——不服。不仅没有煞了混混儿的威风,去请打的混混儿们反而扬名立了万儿。后来,袁世凯这位混世魔王想出了“站笼”的刑法,就是一个不到一人高的小木头笼子,让你站在里面不能直起腰,想蹲蹲不下,想站站不直,一站就是几天几夜。这一招儿,可是缺了大德了,站死了不少位天津卫的英雄好汉。混混儿们这才收敛了一些。

  除了青洪帮和混混儿还有一类恶势力,那就是“锅伙儿”。何为锅伙儿?其实就是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民聚在一起,一起吃一起睡,谁挨了欺负大伙一块去找仇家报复,一个锅里混饭吃的一伙人,这就是原始的锅伙儿。后来人多了势力大了,干了打家劫舍的买卖,所以有些占山为王的绿林好汉也叫锅伙儿。可大大小小的锅伙儿中还是以讨饭叫花子的锅伙儿最多,而叫花子锅伙儿的头儿就叫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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