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袍哥》
第10节

作者: 善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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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氏是所有人里,划灯草最快的,身边码好的灯草,明显比别人高出一截。以前,只有展培禄和她有一比。虞氏由此就想起了堂弟:“也不晓得培禄在莫家山咋样了?烟戒没有戒脱?培福,你这次出去,就到莫家山看看嘛!”
  展培福也有“遍插茱萸少一人”之感,点头说:“要去。如果他已经戒脱了,就接回来。”
  灯草剥完扎好,就由虞氏、莫氏去和灯草客打交道,展培福、展金豹上了卢王山,整整两月,都住在山上的人户里,请人伐木,碗口粗的树子,一律保留不砍,只把能做棺材的大树放倒。整整装了十几只大木船,由展金豹押运放船,直至起岸运到铁鞭镇,租场地堆放。
  展培福则前往莫家山,去看培禄。
  日期:2014-03-31 21:25:50
  11
  因为僻远,莫家山笼罩着片片密林,就连本来不是大乔木的药材树厚朴,也因为太密,往天上冲到一二十丈高,还瘦筋筋的仅小碗粗细。
  出了密林,前面是开阔地,一片艳丽的罂粟花海扑面而来,红花花、粉花花,好看得很,朵朵花都展卉亮瓣,道不尽的艳气,一副“阳光不要钱,收来好补益”味道。虽然花色纷呈,最多的还是白花花,瓣肥花重,把红、粉罂粟的风头,都抢了!
  林子的边缘,居然有人摆放了百十桶蜂箱,放蜂人砍了寮叶、苏茅草,搭成三角棚,在烟花地安营扎寨,足见烟花之盛,已可供采撷。
  瘾客抽了大烟,喜食糖果,这种烟花蜜,做成饮品或糕点,是最受欢迎的。烟花蜂蜜的价格,也就比普通蜜糖高。
  意外的是,放蜂人竟然是族人展培喜。展培福欣喜招呼:“二哥,我只默到人在烧大烟,结果你让蜂子也跟到撵了。”
  展培喜说:“要不是靠这些烟蜂子当长年,我还盖不起瓦房。”
  展培喜在吼川坝最佩服的人就是展培福,明明已经算个绅粮,还是农民本色,在家和佃户一起下地,在外和背工一起驮货,吼川坝的人说起展培福的勤劳致富,没有不翘大姆指的。

  最让人称道的,是像样的人家都要玩点格,家里必备烟盘子待客。展培福一不烧烟,二不以鸦片待客,最多准备铜水烟袋。倒是他那个说穷不穷、说富不富的堂弟展培禄,最操“烟派”。
  “见到培禄没有?”展培福问。
  “在我看蜂子的棚棚里。”展培喜说。
  展培福走到放蜂棚外,一眼看见里面摆着烟盘子,躺在席子上烧大烟的,正是那不争气的堂弟培禄。展培禄一见堂兄,连忙熄了烟灯,坐起来发神。
  “培禄,你当真要以烂为烂,烧烟烧死?”展培福黑嘴耷脸地说。
  “哥,我在戒,在戒。但只能每天减量。”展培禄说着,指指身边一些林中采割的桂皮,“现在烧的大烟里,有一半是掺的桂皮。所以我烧上一钱鸦片,也可以过一天。”
  桂皮平常是普通人家做红烧肉时,放上一点作香料的,不知何时起,被发现可以作为鸦片的替代品。戒烟风声最紧的时候,阔老太爷都赶紧用桂皮充数,将桂皮都买贵了。其替代好处,是公认的。
  培福说:“送你到深山老林来,就为的是你找不到鸦片烧,结果你还是八个钱的膏药,粘上了。你哪里来的钱买鸦片?”

  展培禄指指一山的罂粟花:“自从杀了彭子固,种烟的人都朝深山躲。这一片罂粟,是本地舵爷请一拨逃荒躲丁的人种的。我是闲着的,也就参加种,烟桃子熟了,还可以帮着割烟,挣几个工钱。”
  “你长本事了,居然能当割烟师傅了。”展培福说,“你恶习不改,莫家弟娃,没有拿猎枪打你?”
  展培禄讲,那小舅子上山打猎,被一头受伤的大野猪追下崖,栽死了。
  展培福叫培禄别在这山上呆了,此地烟花满山,想必也是烟鬼遍地,跟到好人学好人,跟到端公学跳神,回家,在家人眼皮子底下,恐怕还好些。
  两人快拢家时,展培福见说话结巴的老爹展成会正在坡上放牛,一头黑牛要去啃田坎边上的已经结了豆角的豌豆蓬子,就捡起一个土块打牛,那头黑牛挨了土块,尾巴一翘,就要拉粪。培禄怕牛粪溅身,赶紧躲,展培福却撩起衫子的前襟,走到牛屁股后,将热烘烘一泡牛粪,全都兜住。好像那不是粪,而是一笼刚蒸好的黄粑,弄回去倒粪坑。
  展培禄则各人回家去了。
  虞氏一看丈夫回来,马上烧锅,打了五个荷包蛋,在品碗里放点猪油、白糖,因为鸡蛋新鲜,荷包蛋煮出来包得漂漂亮亮。
  掌灯时分,展培福要作一次盘点。虞氏点亮清油灯,去囤里打了一斗二升玉麦,去了水磨上,打算今晚一口气磨出来。看得展培福满心赞叹:这么一大堆玉麦,就是让他来碾,也不一定有那样大的劲仗,妻子硬是像条牛!

  油灯下,展培福将百十锭纹银,摆在方桌上,灯光昏暗,自己的眼睛却看得亮铮铮、白花花的,很享受。他那好用的脑筋,一下就能换算出来,以市面行情,一两银子,合银元一元四分八厘,一锭纹银是十两,合十四元八。一把已经磨玉了木框的算盘,在他双手拨动下,响得吡哩叭啦。掌柜、帐房、搬运、伙计,算是一肩挑了。
  地板轻轻弹动,展培福不用回头,就晓得是老爹展成会进来了。
  展成会看着儿子面前摆着的一摊白砣砣,眼里露出迷惘神情,他虽然一把岁数,却几乎没离开过山村,雀鸟咋生,林木咋长,一清二楚,山外世界,就处处盲点,两眼一抹黑了。展成会拿起一枚纹银,秤砣不像秤砣,火石不像火石:“这东西是啥呀?”展培福说,银子呀!我去买青山,不就为了挣它吗?
  “这,这就怪了!”展成会眼睛瞪得像爬海(螃蟹)。“银子是地下出的吗?”

  展培福啼笑皆非,要说银子怎么采矿,怎么冶炼,怎么铸成,不仅费神,也难讲清楚。只说,爸,银锭矿石是从地下开采的,但都是官府铸的。金娃娃,银元宝,都不是一锄头挖得出来的。
  “我咋就一锄头挖到了……噢噢呢?”
  展培福像被电了一下,“唿”地站起:“爸,你在哪里见过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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