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03-24 14:48:58
　　（续18）
　　妈这天去公司了。她不是熬不住违反了方针，是有事要和爸商量。
　　薛继华被舅舅弹劾以后，她还是第一次到他的办公室。以前她也不大去。不大去，是不想听薛继华那双酱色高跟鞋咯咯噔噔的响声，更不想看她那身黑蓝的职业装。
　　其实妈骨子里最羡慕穿职业装的女人。
　　妈对父亲踏破铁鞋找的这么个人，既痛恨又无奈。她有本事，她来公司是大材小用，是公司烧高香了，公司离了她转不动圈。妈不敢说她的不是。她如花的年龄从不像长她十岁的妈那样，进公司弄的花枝招展。她穿戴大方得体，公司有她熠熠生辉。还秋目传情。公司从上到下，老的少的男人，没有不对她动心的，只是发现和老总撞上了车，才酸酸地打消了觊觎。

　　日期：2015-03-24 14:49:53
　　妈找爸是商量我的事。她想让我表弟出面，去跟倪家提订婚，就是让男方向女方求婚、送彩礼。这是我们当地的规矩，不管高低穷富，男婚女嫁，家家都要遵守的传统。
　　妈去前不给他电话。她还真想再撞薛继华一面，想看看她脸上是否长个很长、很大、很难看的疤。
　　她打扮的很漂亮。长发高高挽起，眉黛和唇线是在美容院刚刚雕琢好的；不打麻将熬夜的缘故，也可能是按摩的缘故，她的脸也调理出少有的光彩；发结上别着玫瑰紫透明发卡；刚买的休闲套装恰好把她喜欢的那颗金镶玉吊坠露出来；半高跟进口绒布鞋登在脚上显得高贵典雅，配上玉镯子和不大不小的钻戒，又提一只进口的半袖珍皮包，整个把董事兼老总夫人的身份衬托得无可挑剔。她突然感到以前亲自来公司捉奸真是太掉价了！傻逼。她想，只要她每天从公司过一趟，骚狐狸就得倒抽一口寒气。

　　哎，也只是想想，要真是天天来公司，也真不伦不类的。天天和薛继华打照面，不说一句话怕她似的，说吧，上哪找到合适的话？挖苦她羞辱她也得找个相关的话题，老是狐狸精狐狸精指桑骂槐地找事，那还不把自己给找到南墙上去？大吵大闹更不是她的风格；其他人，都忙得不沾地，和谁搭话去？搞舆论镇压也找不着场合，傻乎乎地溜一趟，什么样子？就是几个月开不了一次的股东会，也见不着那**，费事摆出来的威风*货也看不见。再说舅舅一直就把她看个股本符号，根本没当她是个大股东，一是因为她自己从没关心过公司，她观念上没有公司荣辱兴衰这回事，不知道家族重任在肩，没有祖宗意识，没有家族荣辱感，如果公司一夜之间破产了，她都不知道为什么破产。二是舅舅一直对外爷的一分为二政策有意见，他认为不该分给我妈股份，更不该一分为二，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历史古训，老爷子亵渎了。想清楚这些，妈认为还是不露面的好，少得自找没趣，自找难堪。

　　日期：2015-03-24 14:53:31
　　赶巧，薛继华不在。
　　也不是赶巧，这个点不是她薛继华该出现的时候。
　　我爸忽见我妈到来，先是一惊，继而打招呼让座，然后很快上茶，一派客气。
　　我妈冷冷净净。
　　我爸也不紧张。他虽闹不清我妈找他到底要怎样，但反正是老生常谈的事，持久战，早皮更了，他的办公室不会被砸，他犯不上紧张。
　　他双手捧着纸杯：“知道你不习惯带茶杯，这是刚倒的”
　　妈不理他，也不接茶。
　　他弓着腰，把茶放在妈跟前的茶几上：“这事闹的，雪儿也不理我了”

　　妈坐在软皮沙发上，屁股陷下去，感觉面前的他很高大。
　　她说“活该！”
　　他继续委屈：“一个电话也不接，我都打爆了”
　　她透露：“她每天按时回家，星期天多数也在家”
　　他转移了话题：“你想怎样？最近还好吧？”

　　“不想怎样，不好。”
　　“你喝茶，新上市的毛尖”他又让了一次。
　　“你放那！”
　　“要不是……。哎，不提了”他发现自己应该退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便一边说一边转身朝高大的老总台退去。
　　他的后影显出老相，头发虽然乌黑油亮，但脖颈上的发际线被一圈厚厚的肉绺模糊了，肩上的肉也凸了出来，把西装撑得鼓鼓的。

　　她来了句：“提，该提的就提！”
　　“要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是不会搬出来的”他说完这句话已经坐在了老总台的老板椅上。
　　她把脸扭向墙：“算了，留个空壳在家里，不如……。”
　　他猛然发现自己不该坐到老总台上去。
　　“你不要苦自己，和朋友打打牌也好”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下老总台。
　　她依然对着墙：“流氓！”
　　她这样骂他是有典故的。他在家里接待过一个女人。那女人是来捣家的，因为她被刚刚捉了双，男人就是那个女人的丈夫、她的牌友。
　　“别骂，看得出你面色很好嘛”他离她不远不近，讪讪地站着，一副无辜的样子。
　　“我去按摩了，美容院。你想倒打一耙？”她把脸转向他，目光还是有点扩散。
　　“你想邪乎了，我是心疼你，为你好”一脸的真诚。
　　“你还想说啥？姓李的！雪儿骂她的客户厚颜无耻，我不懂厚颜无耻啥意思，不知道那个客户可是你这种人？我还听人家说一百步笑话五十步，你自己走错两步，还笑话走错一步的！厚颜无耻！”
　　“雪儿她怎样了？为什么骂客户？”

　　她喝口茶。
　　“咹？到底怎么回事？没谁敢欺负她吧？…………咹？！别吓我！”
　　她又喝了口茶。
　　“咹？快说！卖什么关子？你？你这个人！”
　　“那个客户包养她的同事，一个跟雪儿特别要好的同事，然后合伙骗保”
　　“哦”
　　“看你一惊一乍的，天塌下来似的！合计你和姓薛的不会也合伙诈骗公司吧？”

　　“雪儿跟星辰的事我看宜早不宜迟，毕竟年龄到了，女孩子熬不起，再说这样扯扯捞捞的，长了也不好”他仿佛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地说，并已经在她侧面的一张单人皮沙发上坐下，屁股也一样陷了下去。
　　“我问你呢，听见没有？！”
　　“你疯了？唭，开玩笑！”
　　“不瞒你，我来找你，不是我犯贱，你不要看不起我，我不是为我自己的事儿来的。为我自己，我一辈子都不想见你，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不离婚是面子的事儿，怕丢人……。”她开始犯啰嗦病了。

　　“是，是，是，你说的对。只是不离婚，你不好公开带回家，也挺难为情的”
　　“我为什么要难为情？我就公开带回家!谁知道我带的谁？谁知道我干了啥？你以前不是天天回家吗，你都和我干啥了吗？你也别想抓我的辫子！抓不住的！抓也白抓！我想好了，我也不抓你的了，你那也不用抓，明摆着的，天底下的人没有不知道的！我不管，你也别管我，谁也别管谁！”
　　“是，是，是！你喝茶。凉啦，我给换掉”
　　“他来了，我接一下”
　　“你接电话，我忙一会儿”
　　“喂，我在外边，好吧，不过要八点以后，对，八点以后联系，就这样，挂啦”
　　日期：2015-03-24 14:54:23
　　“我刚换的，你喝口”
　　“渴不死，都排队了”
　　“都这时候了，还开玩笑？”
　　“谁开玩笑了？对了，我就是来给你说一下哈，雪儿的事，你看这样安排，可管？”

　　“遵命”
　　“没想叫你干啥啊，就是怕你到时候得了便宜还怪罪，才来找你商量的”
　　“那好，我今天回家，到家好好商量商量这事儿，也好好哄哄雪儿，老子向她道罪。怪想她的”
　　“怎么突然要回家？没听见刚才电话？
　　“什么电话？没听见，我也接了个电话啊”

　　“我有约”
　　“你约你的，不碍事。你不知道，就在你们闹过事没几天，基建那边也闹了铺子（方言：一件）大事儿，差点出人命，伤了三个人，还有一个到这会儿还没出院。这段时间，连公司这边儿的事儿，我已经焦头烂额了，筋疲力尽了，我得回家歇歇”
　　“你说谎不打草稿”
　　“不说谎，没说谎，不敢，给我留个床位就行，只想静静睡一天”受妈感染，也啰嗦了。
　　“床位？你是住旅馆住惯了，还是住医院住惯了？”
　　“订医院订的，一直在订医院，嘿嘿”
　　“走了，讨厌！”
　　“我送你”
　　日期：2015-03-24 15:00:22
　　父亲说谎是肯定的，妈明知道，都说了20年了，习以为常而已。她自己借一个偶然打来的电话也说了谎。不知何种情由非要说那样的谎？自从她转移到美容院，连男人的面几乎都见不着了。她不想见。她和我爸在打攻坚战，想取得舆论支持，占领道德高地。别看她没文化，没学问，妇道人家，女流之辈，可做出来的事，足令男人们汗颜的了。
　　当天晚上父亲好像着实安慰了一顿妈。好一顿。两个人都快要睡死了，九点钟了，我都起床了，他们还没有动静。

　　妈妈干枯的心缓解了许多。
　　这么好的周末，天空万里无云，星辰也不给我个电话，我都不知道怎么打发这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