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癫疯——大日本帝国的崛起与崩溃》
第19节

作者: 迟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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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征韩论争

  今天,在朝鲜半岛上有两个国家,一个叫朝鲜,另一个叫韩国。朝韩分治的局面是二战的后果,在二战之前,朝鲜曾是日本的殖民地,再之前其曾为大韩帝国,再再之前其名为朝鲜王国,乃明清两代帝国的藩属国。据说,朝鲜这个国名是朱元璋起的,意思是“朝日鲜明之国”。不过,明清两代在官方文书中将朝鲜人称“韩民”,同时期的日本也采用这种叫法。
  在明治维新初期,日本国内兴起了一股征韩论,朝野双方都在热议这个话题。征韩论与岩仓使团访洋密切相关,岩仓使团是在明治四年(1871)冬出发的,此前木户孝允曾提过征韩,但没多少官员附议,然而,待到岩仓使团于明治六年(1873)秋归国时,征韩论争已发展得不可收拾,并引发了一场影响深远的政变。
  传统中国人很难理解日本人的思维方式,比如他们对性的态度、对荣誉的态度、对战争的态度。中国人绝对不会在新朝肇建时主动对外用兵,我们古代主动对外用兵都是在王朝的极盛期。我们不但不会这么做,我们甚至不会这么想,但日本人就会!在明万历年间,日本新任独裁者丰臣秀吉在统一日本后的第二年就发动了侵朝战争;在“王政复古”后,明治政府的参与木户孝允又于日本三岛刚刚统一时就提出征韩论。笔者时常感慨,这究竟是怎样一个民族啊?

  在明治维新的头四年,新政府把几乎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统一战争和中央集权上。在初步稳定了统治根基后,岩仓使团携带近一半中央官员访洋。在出发之前,出洋派首脑与留守派首脑订立誓约,相约在出洋官员外访期间,留守政府不得对内政和人事做重大更改。原本,岩仓使团没打算访问那么长时间,但等他们到了欧美后,团员们就走不动道了,他们发觉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因此,一次短期访问就变成了长期考察,前后持续了近两年。

  留守政府的首脑是西乡隆盛,西乡是萨摩名士,其政治威望极高。对西乡隆盛而言,要想稳住当前局面,就不能止步不前。在使团外访期间,留守政府开放了土地买卖,制定了学制,颁布了征兵令,推行了地租改正。西乡虽为留守政府首脑,但并非独裁者,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没有这个能力。在西乡接任时,国家刚刚完成废藩置县,政令下达还不是那么畅通,中央内部也颇为混乱,藩阀内斗日益明朗,与此同时,政府的新政也引发了社会强烈不满。当日的日本就像一座活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面对种种政治困境,西乡隆盛挑起了征韩论。

  除内政外,日本当日还面临外交困境,主要是库页岛问题。库页岛在北海道正北方,古来为中国所有,后来被日俄占据,日本称其为“桦太”,俄国称其为“萨哈林群岛”。这个岛在当时被沙俄实际管辖,日本有大量人生活在南库页岛,日本政府很想获得南库页岛主权。关于此事,日本人在幕末时就与俄国人交涉,但一直没能谈出结果。后来,戊辰战争爆发,虾夷共和国成立,桦太问题就更悬而未决了。在岩仓使团外访前后,俄国人在南库页岛上逮捕日本官吏、抢劫日本商店,这一事件在日本国内引发了极大民愤。明治政府要求俄国政府就库页岛问题再次谈判,日本官员倾向于放弃南库页岛主权,转而要求北洋渔业权,因为这更实惠。英美也劝日本人务实一点,先把北海道经营好再说,千万别贪多求大,那样什么也搞不成。日俄双方最终达成协议,俄国还将千岛群岛中的18个岛屿让给了日本。

  应该说,这是一笔双方凭各自实力做的公平买卖。不过,武士们不这么看,他们觉得日本被沙俄欺负了,他们得报仇!于是,他们想起了吉田松阴的话,失之于欧美者取之于邻国。
  西乡隆盛也是这个想法,他认为日本亟需一场对外战争来消解内部积怨,因此他挑起了征韩论。西乡把剧本都想好了,就是木户的本子,先派遣使臣要求建交,然后伺机挑起战争。西乡还自告奋勇充当遣韩使。留守政府基本内定了此事,但对外征伐关乎重大,他们不敢自作主张,他们催促岩仓使团尽快回国,以定大事。
  在西乡的一再催下下,大久保利通、木户孝允和岩仓具视先后回国。到岩仓回国时已是明治六年(1873)九月下旬。大久保坚决反对遣使,因为遣使意味着即时征韩,他认为这不会解决问题只会带来麻烦,而日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木户与大久保持相同观点,他认为当务之急是內治,征韩之事应从长计议。木户孝允的“內治优先论”让西乡隆盛大跌眼镜,老弟,征韩不是你提出来的嘛,你咋变卦了?

  随着岩仓使团归国,政府官员关于征韩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急征,以西乡隆盛为代表,主要是留守官员;另一派主张缓征,以大久保利通为代表,主要是出洋官员。双方势均力敌,相持不下,西乡隆盛于十月要求代理太政大臣岩仓具视做出仲裁,他还以辞职相要挟。大久保利通和木户孝允则做了针锋相对的表态,也以辞职想要挟。岩仓具视面临坐蜡的局面,他本人是反对即时征韩的,但他又不能太过偏倚,他很担心中央政权解体。不过,岩仓也看到了,该来的是躲不掉的。10月23日,岩仓具视将论争双方的意见做成条陈上奏天皇,请天皇做出终裁。次日,明治天皇下达敕裁:终止遣使,驳回大久保利通与木户孝允的辞表。

  天皇一言定乾坤,征韩论争落下帷幕。这下子西乡隆盛可没法混了,他当日便辞去了政府职务和守护皇宫的军务,不久回归鹿儿岛老家。西乡的下野引发了政治大地震,萨摩系军警及公务员纷纷辞职,原土佐藩官员也跟着下野,有超过六百名公务人员离开政府,他们以此表达抗议。这一事件被历史学家称为“明治六年十月政变”。
  做为一个中国人,笔者有时候在想,若是当年西乡隆盛赢得征韩论,日本就会在1874年侵略朝鲜,那样的话,中日就会早二十年交手,而当时的日本统一不过五六年、废藩置县不过两三年,真若此时交手,谁胜谁负谁浮谁沉呢?

  不过,历史不能假设,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胡思乱想没有用。
  在征韩论争中,最耐人寻味的就是木户孝允的转变。木户的转变是整个岩仓使团政治理念转变的缩影。二十二个月的欧风美雨洗礼了维新高层,他们从欧美的今天看到了日本的明天,他们从茫然无措的孩子变成了胸有成竹的大人。他们知道目标在哪里,他们知道道路怎么建,他们知道步伐怎么走。通过眼观耳听心领神会,岩仓使团已经勾画了一幅完整治国蓝图,他们只要按部就班就能建设好日本。如果说他们缺什么的话,那他们唯一缺的就是和平发展环境!

  而当下,日本具备和平发展环境,国家全境统一了,废藩置县成功了,边境问题解决了,欧美都盼着日本安定,这样他们好做生意。在这样一幅可喜的局面下,为何要弃有谋之建设,而兴无谋之战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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