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9-19 20:44:45
　　第十七章
　　我不愿意提及她的事情，就像我失手碰落了一只花瓶不愿意被人看到一样。
　　有人说，把一样美好的东西毁坏给人看就是悲剧，这让我惶惑。其实我知道，打碎花瓶的不是我，是花瓶在被改变了状态后碰到了更坚硬东西，它没法不演这出悲剧。
　　天就要亮了，疯子现身在江风街。街上空荡荡的，昏黄的路灯把她的身影缩短了又拉长，风鼓动着她的破大衣，把她弄得摇摇晃晃。疯子抓紧了帽沿，把那张变了型的、肮脏的脸罩在阴影在里。在空旷的、白雪覆盖的马路上，她像是一个孤单的幽灵。

　　日期：2014-09-19 20:53:24
　　海员餐厅的后院，打更老头已经把后门打开了。她悄声溜进去，把院子扫干净，再将角落里的垃圾清理到街上的垃圾箱里去。
　　做完了这些，她凑到一个窗台边，拿起了一些食物塞到了衣服下。窗台上还放着半瓶烧酒，她溜了打更老头一眼，抓起来迅速塞到怀里。
　　这些都是餐厅里剩下的，每天晚上扔出来，打更老头给她留着，只要她把院子收拾干净，吃的东西可以拿走，运气好时还有剩酒，老头不要的都给她。
　　老头默默地看着疯子，就像看着街上围着垃圾箱拣食的一条野狗。
　　日期：2014-09-19 21:18:39
　　疯子离开了海员餐厅，拐向南化大街，顺着大街一直走到西边，又向北拐个弯进入南十道街。
　　天色已经亮了，疯子茫然地回头看身后林立的大厦，北疆大厦那边透出了一片绚丽的红晕，附近高高低低的建筑，都被映得红彤彤的。
　　疯子快速地钻进一条小胡同，在一个木板棚子的角落蹲了下来，木板棚子和她的破衣服浑然一体，不经意，街上的人不会发觉这里还有个活物。
　　疯子把眼光投到胡同口，目光穿过胡同口正好能看面副食店的大门，她不眨眼睛地看着那条街上走过副食店的行人。
　　街上行人渐渐地多了，行人的脚步和自行车的轮子不断地在疯子的眼前晃过。
　　呆了好一阵子，太阳高遥遥地升起来了。疯子站起来四下张望一会儿，便悄然离开了胡同。
　　日期：2014-09-20 07:19:51
　　@徐至2014
　　走出小巷子她一直朝南走，跨过南化大街、横穿铁路，再穿过南通大街，又钻进了一片棚户区。棚户区的南边是冒着臭气的马家沟，疯子顺着马家沟走了一段，便闪身钻进和马家沟相连的一条排水洞。顺着排水洞一直向里面走，走了几百米远，疯子进入了一个地下工程的通道，这个工程就是哈尔滨著名的7381人防工程。现在，这里的工程已经停了下来，通道口被两扇铁门封着。疯子迅速地把铁门拉开了一条缝隙，侧身钻入了进去。通道向下倾斜着伸向更深黑暗里，疯子加快了脚步，完全融入到了黑暗中。

　　日期：2014-09-20 07:45:57

　　在人防工程深处的一个洞穴里，疯子安了一个家。她把家选择在这里，除了这条通道复杂隐蔽之外，还因为这里有水。在洞口，一根铁管在混凝土墙壁上露出个头，水一滴一滴的从生锈的管子口漏出来，嘀嘀哒哒的滴落在一只施工用的胶皮桶里，水桶盛满着，溢出来的水流向通道的深处。她完全适应了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没有光亮，她也能分辨出洞里的一切。
　　回到洞穴，她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一只木头箱子上。食物在她的怀里已经解冻，那只酒瓶子上还留着她的体温，她打开酒瓶子盖仰头喝了一口。感觉舒服了一些，她慢慢放下酒瓶子，眼睛盯着黑暗的空间，耳朵细细地听，听了一阵子，她喃喃地说：“总是那样标致，看也看不够啊！”
　　日期：2014-09-20 08:12:46
　　她举起酒瓶子又喝了一大口，呵呵地笑了一阵，一边笑一边絮叨：“转世托生？转世托生！小东西……”她笑得怪里怪气，一边喝一边笑，直到泪水涌了出来。
　　“老天爷！投胎托生！”她悲切地嚎了一声，含混不清的声音在洞里回荡着，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再一次拿起酒瓶时，猛然回头向身后斜了一眼，厌恶地把酒瓶子口擦了擦说：“你的口红好臊腥！有个好喝相好不好？叼着瓶子嘴，哪像个体面人家的女儿？”说着，她用力把酒瓶盖上盖，塞到了衣服下，然后，她蜷缩在破床上瑟瑟的哆嗦起来。
　　床是一块工程用的水泥预制板，上面垫了一些包装箱的纸板。
　　日期：2014-09-20 10:47:14
　　哆嗦的越来越厉害，她挺不住了，慌乱地从身下的硬纸板里摸索出一个油布包，打开油布包她拿出一件东西，在黑暗中举起来，抖动停止了。她手里举着一把五四式手枪！平静下来后，她把手枪抱在怀里。
　　一些细碎的声音从脚下的硬纸板上传过来，她伸出手臂，一只老鼠悉娑着爬上了她的手。老鼠凉凉的鼻子尖触动到她的手臂上，她马上坐起身，轻声说：“该吃饭了。”
　　她起来把食物拿出来分开了，一部分留给自己，另一部分放到墙角的一只破搪瓷盆里，然后，她向洞外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一会儿，一阵叽叽吱吱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一些老鼠聚集过来，它们开始吃角落里那些东西。她坐在床上听着它们大吃大嚼，听了一会儿，她起身从桶里舀了水洗手，洗得很细致，每一根指头都细细的洗了，然后，她拿起一只馒头，把被人咬过的地方掰下去，吃剩下的部分。
　　日期：2014-09-20 11:38:38

　　她吃得很慢，在地下的深处，没有什么事情可作，除了吃就是胡思乱想。她嘴里的牙齿只剩下两颗槽牙，颧骨和颚骨严重地变型，牙床咬合不到一起，食物在舌头的搅拌下被牙床艰难地磨碎，慢慢地吞咽到食道里。吃了几口她停下来，嘴里喃喃地叨咕着来到角落里，她把脸凑近一只小老鼠：“小黑呀，大黑怎么没来呀？”
　　小老鼠扬起头，向她探出尖尖的嘴，疯子马上痛苦地说：“让黄毛吃了？告诉过你们不要到竖井那边去招惹她，你们就是不听话！没有大黑，谁跟你过家家？”
　　老鼠“吱！”地叫了一声跳下她的手接着吃东西，她扭回身接着吃那半块馒头，馒头吃没了她又掏出酒瓶子喝了几口酒。放下酒瓶子，她对着角落难过地说：“你把大黑忘了，忘恩负义的小东西！你吃饱了还能想着它吗？”
　　疯子含糊不清的声音在洞穴里回响着。
　　日期：2014-09-20 12:13:52
　　她不再吃了，走到洞口在水桶里呙了婉水把嘴反复的漱，直到那股剩饭的味道感觉不到了。 她从来不洗脸，但一定要把手和口洗漱干净。

　　她端着手枪走出了洞穴，嘴里发出那种怪声向通道深处走。在这条通道的两端，离她住的洞穴百八十步远的地方，放满了大大小小的空罐头盒，那是她的警戒线，她记得住每一个罐头盒的位置。她摇晃着身子选择着落脚的地方，把那些罐头盒查看一遍。 然后，她抱起一个水泥块像一个隆起的石头堆砸了过去，拍去了手里的灰尘，她恨恨地说：“看你俩再出来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