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风呢喃――写给已然流逝的岁月里不曾忘却的日子》
第8节

作者: 徐至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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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坝高87米,长1020米,蓄水90亿立方米,发电装机容量120万千瓦,年发电13亿度,灌溉农田2万公顷,是东北仅次于丰满水电站的第二大水电站呢!”谢工背书似的一口气说完这些,扶了一下缠着胶布条的玳瑁框眼镜冲他笑了笑,然后压低了声音,“平湖水库溃坝造成混饨河下游两个县被淹,不说下游,单是水库抢险的就有三百八十七人遇难!”
  “什么?”赵团长一惊,当时的内部文件通报平湖水库损失情况,可没有披露这么大的伤亡数字,他忙问:“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伤亡?”
  谢工叹息了一声说:“天灾人祸!”
  “人祸怎么讲?”赵团长盯着他问。
  谢工说:“当时,水库主管技术人员多次向市里发出了水库没顶预报,请求抢在洪峰来临前泄洪,可市里头头们不认可。当意识到危险临近时,又舍不得那几个进口的发电机组,那些机组是转道香港从法国购买的,市里下令水库附近三县二十二个公社派人抢救设备……”
  “让老百姓抢救设备?文件不是说派了部队?”赵团长急着问。

  谢工摇头说:“不是那样。这一带,三十八军的确有个守备团,可调动部队得省卫戍区下命令,水库的险情根本就没上报省里。”
  赵团长听了,半晌没说话。
  “是多么巨大的力量摧毁了这个宏伟的人类工程?”他又一次惊心地问。
  谢工冲他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捻着意味深长地说:“不是什么巨大的力量,是树木根须上的沙子。”
  “是沙子?”赵团长不解。
  谢工慢慢地说:“对,就是泥沙。平湖水库周边地域水文情况复杂,混饨河上游又被列为国家战备木材采伐区,水库排放泥沙设计没有经过严谨的科学论证。当时,水利工作的指导思想是以蓄为主,重蓄水发电,轻河道治理,重兴利,轻除弊呀!”他眯起眼睛搜罗着记忆,“我记得,这个平湖水库,防洪设计按照苏联水工建筑物国家标准,采用1%频率设计、0.1%频率校核,就是通常所说的百年一遇和千年一遇。校核频率3天降雨量630毫米、洪峰流量7000秒立方米,设计泄洪量9000立方米/秒,校核最大泄洪量9500立方米/秒。可当时的情况是,水库泥沙淤积严重,蓄水量大打折扣,溢洪道、输水洞堵塞严重,而且遇到了千年不遇的洪水……”

  是因为这些?赵团长虽没有打断谢工的话,可那些的数据他没心思听下去,他对知识分子的话老是将信将疑。
  日期:2014-09-13 10:15:17
  满目疮痍,赵团长的目光顺着大峡谷远眺。
  一条白亮亮的冰河封冻在稀疏的灌木丛中,冰河顺着峡谷在一些巨大的混凝土块和乱石间沉静地绕过山脚进入一片丛林中,这就是那条混饨河!他回想着当年混饨河的样子,三八年秋,他带着部队伏击了铃木二搜山队后,在这里休整了三天。那时山谷很深,生长着茂密的原生红松林,混饨河藏在红松林中。
  那样的一条小河变成了一个大水库,大水库又变成小河,山还是这座山,河却不是那条河了。
  百废待兴啊!他冲谢工发出了一声感叹,拉着他回身向车那边走。
  附近的百姓参加了抢险,一定会有人看到那几个人!他为这个发现激动起来。
  靠山屯那边隐约的狗叫声顺着山沟传过来,他脑子里又出现了那些山里人麻木的样子。这些年他已详熟这样的神情,只要他们查觉到可能出现的麻烦或风险,洋溢于脸上挚朴的热情马上就会藏到狡滑的愚憨中去了。为这个,他心头泛起一丝丝的惆怅,惆怅过了他又笑自己,到底是老了,竟然这样瞻前顾后、畏首畏脚。
  回到车上,谢工不顾路面颠簸摇晃着身体接着打盹,赵团长却陷入了沉思中。
  这里是他们留下记录的最后一个地方。在一九六八年押解事故报告的卷宗里记录着这样的报告,司机小马报告说,押解组进入库区就听说坝上在抢险,到了坝上得知大坝两端已经戒严,车辆禁止通行。押解组王组长考虑离东营监狱不远了,便决定押解人犯徒步穿过大坝,让他开车下山绕道去东营监狱。他按着王组长的命令开车下山,可是,刚出山脚就听到警报响,之后垮坝了……
  日期:2014-09-13 10:18:41
  吉普车收了油门向深沟里驶去。赵团长向车外张望着,山谷里的乱石起伏着在他眼前掠过,他的思绪也在颠簸中一条条地在那些溃坝的废墟中缠绕起来。

  人犯沈石头、白玫,还有押解组王组长、押解员张国强都埋在这些废墟里了?
  他把眼睛从车窗外移了回来,一瞬间心里又别生出一份感慨。白玫,那个年轻、美丽的女医生也葬身在这些乱石堆下面了?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双满是泪水、绝望的大眼。漂亮的眼睛总是顾盼生情,让他断然做出了枪下留人决定的,就是这双泪眼里隐含的冤屈和绝望。自己杀人如麻,但对这个女医生却下不了手,不是面对美丽的女人动了什么侧隐之心,是他不相信一个***医生会用一把剪刀杀人。沈石头,这个出生入死的抗联战士,身上背负着那么大历史疑案,两次审查竟然没找到可以定论的证据,确凿的证据到底有没有?那个一直追踪他的倒底是个什么人?

  “啪!”的一声脆从车外传进来,车窗掠过一片朝阳的缓坡,一群白色的山羊在啃石头缝里没被积雪覆盖住的枯草,牧羊人挥着鞭子把被车子惊吓着的羊圈拢到羊群里。
  他收回目光,双手掩面用力搓了几下,那个让他不能释怀的拷问又窜上心头。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决定枪下留人,是对?还是错?若不找到这个答案,怕是余生得不到安宁了。
  明天上午,市委组织部要和他谈话。复职前,他要上交一份离职前后的情况报告,这一段怎么向组织交代呢?

  吉普车猛烈地颠簸起来,他紧紧抓着车门上的把手努力地坐稳了,心里那个念头愈发地坚定起来,“对,如果他们上了坝,就会有抢险的群众看到,看到了兴许就会记得。好啊,就从这里下手吧!”
  日期:2014-09-13 10:41:34
  第四章
  雪积得很厚,妈妈担心煤棚子给压塌了,放学后我和大力爬上仓房清理积雪。做好事也不容易,干活的间歇我和大力练了几下摔跤,竟一个跟头把马婆子的煤棚子砸了个窟窿,我俩慌忙从棚子上蹦下来,谁想又落在叨到了的脚前。叨到了不拿好眼睛看我们,人家是居委会的主任,也是我们惹不起的主儿,我俩低头耷拉脸迅速走掉。傍晚,马婆子发现煤棚子漏了就怀疑我俩,刚抻脖子骂街,叨到了就应声出来,两个老婆子一碰头真相大白了。自行车的事儿还没处撒气呢,又上房揭瓦?马婆老早就堵在家门口要收拾我俩。

  傍晚,我们在楼梯上相遇了。
  马婆子眯着眼堵在楼梯中央,我俩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她身边溜过去回家,就在擦肩而过时,大力憋不住“咯、咯”地乐出声来。马婆“嗷!”的一声蹦起来张开爪子来抓,大力早有准备,向后一闪躲过去了,马婆却一把抓住了我,随即,大巴掌劈头盖脸地打下来。我蹦着高地要挣脱出来,可老虎叼住了羊羔能撒嘴吗?大力抓了把雪向马婆脸上扬,马婆闭上眼睛躲,我趁机照着老虎爪子咬了一口,马婆子“哎呦!”一声松了手,我撒腿便逃。马婆追不上就站在楼梯当中呼哧呼哧地喘粗气,我俩跑了几步便站下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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