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风呢喃――写给已然流逝的岁月里不曾忘却的日子》
第1节

作者: 徐至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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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4-09-12 09:58:00
  第一章
  我叫张二力,对了,还有个张大力,我的哥哥。张二力比张大力小一岁,因此,我们哥俩的故事就比别人家哥们的多了点好玩的事儿。
  我家住在南化大街,南化大街是哈尔滨的一条老街,这条忙碌、嘈杂的商业街老让我和大力忘记回家,可我妈妈却认为这条大人们都不稀得踩一下的大马路,我们的脚还不配伸进去。这个情景有点像语文课本里的寓言故事《小马过河》,我和大力是那匹不知深浅的小马,而妈妈就是那只躲在树上胆小的松鼠。于是,每当我和大力冲出大院奔到街上时,我们乒乓作响的脚步声就会让我妈妈那颗颤动着的心提起来。

  妈妈害怕大街,她害怕大街的缘由很多,其中我能理会的一个是在街上会挨打。是的,上街老挨揍,比如,我们常挨街口王铁匠揍,那个长得像个英雄人物的家伙,顶看不上小孩子两手插兜、缩着脖子顺着街角遛跶过来的样子,“……你奶奶腿儿!学哪样不好?学街遛子!”这时,他就瞪着张飞那样的眼睛冲你飞起一脚,你必须跑得够快。
  尽管老挨揍,可我和大力还是要到街上去,我们有自己的想法,就说挨揍,在哪儿不挨揍?比你胳膊粗力气大的,谁都有资格找个由子冲你伸胳膊撂腿儿,躲在院里就算了?何况在院里挨揍可是没有在街上挨揍划算,在院里挨揍丢人呀!一巴掌扇过来,满院儿都能听到嘴巴子的脆响,家里大人再拽着胳膊上门去说道,家长里短地互相掀老底儿,弄得你好几天都抬不起头来。

  其实,只要你是个挨揍的货,在哪儿都少不了挨揍,让熟人打和让陌生人打都是一样的痛。更何况,在街上弄到的那些好处,绝对比身上那点不舒服值钱,就说在洋铁铺子门口那个老邮桶上,老贴着一些让你豁出挨揍也想知道的事儿,谁家的傻子走丢了,谁家的孩子夜里不睡觉了,谁又拾到装满钞票的钱包等等,这些让人惊讶的事情你怎么好意思白白知道?因此,当你捂着屁股跑回院里跟别人白话这些新鲜事儿的时候,你还有心思计较屁股上隐约做痛的是他奶奶腿儿的王铁匠用皮鞋踢的还是布鞋踢的?

  再说,我和大力也不含糊呀!大力这厮双手都生着横纹,出手时黑着呢,但凡他出手了,我也会豁出命冲上去,一旦在街上碰到状况,打得赢我们就用手,打不赢我们就用腿儿,反正这两样东西我俩都很出色。因此,去街上这事儿,妈妈越禁止,我俩去得越勤快。
  日期:2014-09-12 10:05:55
  这样一说,好像我和大力一样,死心塌地要当一个找揍的街溜子,其实不然,我真不是那样的人,我挺清高的!咳,这样夸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反正我和张大力他们绝对不是一路货。这么说吧,一样是都蹦着高儿想要的东西在我手里却跟在他们手里不一样,比如香烟盒儿,大力他们喜欢叠成三角放在地上扇来扇去,而我则把它们展开了压在玻璃板下,像看小人书那样一张一张地欣赏。还比如看过电影《列宁在十月》,大家在楼梯上相遇,大力憋着嗓子像是从罐头盒子发出声音说“请躲开,这里的工人火气大!”,借机打人家两拳,然后又扶着楼梯栏杆冒充波罗的海舰队,冲着西楼嚷“为什么不向东宫开炮?”。我呢?我坐在楼梯上为瓦西里睡觉的事儿咳声叹气,这个有两把枪的警卫员,列宁睡的时候他不睡,列宁不睡时他更不睡,他怎么做到的?用自来水浇脑袋就管用?想想吧,我觉得是一对双胞胎倒班糊弄列宁呢!咳,若是那一年,大力不急着出世,稍微等我一小会儿,哼!哼!你说,我是不是清高?

  说起来,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这么清高的,这个来头还不小呢!那一回,平白无故挨了二国一顿揍后,我躺在床上做了一个白日梦,梦里,一个白胡子老头狠命地揪着我的耳朵,“砰!”的一声把我从一个玻璃瓶里薅出来,他摇晃着我的脑袋说,“他们是他们,你不是你!”他揪得好痛,我要把耳朵从他手里弄出来,可听这话挺悬乎就忍着疼问,“那,我是谁呀?”他说,“你这个物儿,变了来是个哭巴精,变了去是个抽巴鬼,来去间或是个打人的家把什呢!”我心里迷瞪瞪的,急切地问,“到底是个啥家把什?变来变去的和孙悟空比咋样?”他却一把将我惯回瓶子里说,“快醒去吧!”我一机灵就醒了,醒来时耳朵还痛着呢,拿不准是那老东西揪的还是二鬼头打的。

  痛定思痛,我猛然觉悟了,白胡子老头就是老天爷呀!他是来嘱咐我:当别人不当自己!打这以后,我肚子里就揣上一个了高级的玩意儿,人也清高起来了,他们谁弄些啥也就是他们的呗,我瞧不上眼,我弄些啥当然不是我的了,你们爱瞧上瞧不上!这样一来,我就老惹上一些难缠的事儿。

  也是打那时开始,我一直憋屈,无所不能的老天爷扔给我这么一件难办的事儿,却不肯伸手帮我,我老想跟他唠唠,尽管我知道老家伙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我,可我上哪儿找他去?他呢,只是偶尔在某个黑咕隆咚的夜里扒窗户、钻门缝儿窜到我的梦里,鬼鬼祟祟地扔下两句荒唐话便溜了。你说啊,那么大的手儿,就不能大大方方地来家里跟我明明白白地唠一唠?他偏不。索性,我连他也瞧不起了!哎你说,我能不清高吗?

  算了,不说这些。
  我想说的是一九七四年,这一年,我胳膊上种的痘一直感染,到了连阴的秋雨在马路上结成了薄冰时,那个被针尖划的井字已经烂成了一个肉洞,我很害怕,妈妈说等到下雪的时候那个洞才能结疤,于是我就盼着下雪。大力也盼着下雪,上一个冬天结束时,他在街上捡了一副人家玩了一冬的脚滑子,那个破玩意儿让他捅鼓一个春天,直到被一场春雨淋湿了以后,他才确信一段时间内不可能绑着它上马路了。结果,我俩都对这个慢性子的冬天咬牙切齿。

  我们的故事就从这个灰蒙蒙的初冬早晨开始吧。
  日期:2014-09-12 10:24:57
  “……啊?这俩猴子精啊,多不是个物儿!老张家的你看看,不是祸害人吗?一眼照看不到,他俩就把我这玩艺给毁了”
  这天早晨,马婆子一声吆喝就把我弄醒了,她那高调门的山东腔和着一股冷风在屋子里乱窜。这时,天还没亮,过道里昏黄的灯光照屋子。
  老妖婆!干啥这么早就来欺负人?我把身体紧缩在被窝里,探出头来向屋外看,见妈妈的背影在过道里。
  “咚!”的一声,一团东西掼进屋里来,是冻硬了的托布头!我猛然清醒了。
  “不是我们弄的!”
  睡在我上床的大力在被窝里吼了一声,床让他吼得摇晃了一下。听见大力答话,这个副食店卖酱油的一下子找着了对手,她挤着妈妈向屋里凑了一步,下眼皮挤出两个肉蛋、龇着牙,指着我们嚷:“反了你们俩猴子精!我冤枉你们了?啊?这些天,就和我作对!啊?在学习小组里也不好好学习,跑到街上和那些小赖子、街溜子混在一起,啊?放着好样的不学,天天和那个大成里的孩子在一起撕皮,不他娘学成个赖子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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