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10-27 19:10:23
　　更新——
　　21、
　　小A和小D是我的同事。在我的故事里，本不该有他们。
　　可是没有他们，我的故事便不完整。又因他们和我一样，在浑然不觉中扮演着缺憾的角色，我觉得我们都确实走了一段不光彩的路，所以自作主张隐去了他们的名字。
　　但我很矛盾。

　　尊重实事求是的原则，我必须，不得不和他们商量，看看是否能把他们的名字完整地说出来，尽管为从未开口，就很难为情。
　　出我所料，他们都十分干脆地把这个权利交给我，让我随便使用，小A还嘱咐说，尽管明着骂，想骂多狠，就骂多狠。
　　我的想法也是，留不得情分。
　　我去争取他们意见的时候，小A还在服刑，小D是另一种情形。
　　小A姓安，名莉。隐藏它，也是忌讳它与一款美国产品的商标谐音，怕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小D姓丁，名维革——维新、革新，内涵挺新锐的。
　　好吧，就安莉吧，就丁维革吧。

　　偶然的机会，看到一个多年前拍过的剧本，女主是保险公司的销售员。一天，为了卖掉一份保单，她堆着笑脸夸赞准客户的小孩刚刚拉出的新屎说：“这宝宝屙的屎，黄橙橙的，不稠不稀，明灿灿的，好看，新鲜，漂亮，味道也好，很正……。”，恨不得把世上所有能夸它好的形容词都用上。当时我就觉得这编剧扯淡，哪有这么去夸一坨屎的?
　　可是亲眼看见了安莉讨好准客户的情形，我才知道那些对屎的赞美还远远不够。
　　满脸赔笑，点头哈腰，曲意逢迎，唯唯诺诺，言不由衷，虚情假意…………跟人家上床，这哪一宗都比赞美一坨屎包括去嗅它的味道要来得艰难和辛酸。
　　直到有一些人对这种赞美感觉麻木或反感的时候，安莉改方子了。她很快学会了昂首挺胸和狂轰滥炸。这样的效果居然唬住了那批把甜言蜜语当成糖衣炮弹的人。
　　对她和老祁，又得另当别论。哎，问世间钱为何物，直叫人以身相许！

　　为钱主宰？为情主宰？最终，为什么我们都一样的一败涂地？
　　没错，丁维革瞄上我了。
　　这件事，我是在一次喝酒时发现的。
　　一个老客户为一桩勉强可以打擦边球的索赔请我们吃饭。
　　老客户带来一个我和丁维革两人共同的朋友。席中，这个朋友态度决绝地要和我连干三杯。他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不料丁维革这时候也态度决绝地代我喝下了那三杯。这可是实实在在的45度白烧酒。上次和老同学喝的，那是白开水。这次，没谁同情他开车，没谁故意装糊涂，也没谁容得他偷梁换柱。
　　朋友不愿意了，追问他：“你这打的是哪一竿子？心疼她还是有什么隐情？”
　　回答：“心疼她！”
　　“那好，罚你三杯！”朋友斩钉截铁。
　　我俩这个共同的朋友，自从一坐场，色眯眯的眼睛就没闲下来，一直忙着照顾我。
　　等到一盘蒸蟹上来，他直瞪瞪地看着我说：“你先吃，阮玲玉就是第一个吃它的人。”我不解，但不想搭理他，这句话本身太无聊。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客户，东家，接过他的话，问他。他说：“第一个穿『乳』罩的，不就是她吗？”他话还没完，我就在心里骂“恶心！”
　　本来该按东家第一轮发生过的顺序，先敬丁维革喝酒，他是我领导吗，也是东家的主客，可那朋友偏说女士优先，非要和我先喝；既然来陪酒，当然是陪丁维革，按理就该和丁维革坐近些，图个喝酒方便，但他却要挨我而坐。
　　对他，我虽说心生讨厌，但也能意识到，在这个钢铁混凝土浇筑的城市，为了不被人遗忘，也许女人的影子是一针强心剂，他看一眼，就有继续活下去的力量。

　　再说他是客户带来的同僚，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嘴短，哪怕他不怀好意猥亵我，我也要装作看不见。
　　我知道我自己现在是沙滩上搁浅的船，干枯得快要散架，但在这短短的一两个小时里，我本不想去扰乱谁的视线，确切地说，我认为自己也没有资本能够搅乱得了谁的视线。
　　没想到会是这样。
　　当时我正来例假，一两天里头脸色苍白，并且在办公室不停地沏红糖茶喝。
　　沏红糖茶是我每月有规律的习惯，但我不知道丁维革是什么时候盯上我这个秘密习惯的，他又是如何知道那几天是我的例假特殊期的？
　　这点点滴滴的关注，需要多么久？
　　他这时候代我痛饮三杯，那里面有着怎样的情谊？
　　我不敢乱猜。但他为我挡去了一场麻烦是实实在在的。当时，我不喝，说不出理由；喝了，经量增多，经期延长，这对贫血的我来说，够得上灾难。

　　我由不得想到那天他说他好歹也是我“当家的”。“当家的”这词儿，在我们这，就是一家之主的意思，不管对男女，称呼其配偶，动不动就说“你当家的怎么怎么了。”
　　回想他对我所做的一宗宗鸡毛蒜皮的，算不上事情的事情，回想一些零零碎碎的往事，我感觉我应该重新认识他了。
　　散场后，我们徒步回家，依然是他送我。
　　夜来香的味道飘荡在潮湿的夜风里，能感到一种久违的、静谧的和谐音韵。

　　他摇摇晃晃，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定力让他始终和我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突然感到，他就像那年的余森原。
　　我很感动。
　　大概丁维革离我太近的缘故吧，他总不能给我一个梦。

　　耳旁飘落的，是婆婆她老人家长一声短一声、高一声浅一声的童谣，以及小露均匀的呼吸和他稚嫩的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