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问话的男人一把抓住我脏兮兮的衣领问:“真没钱?”
我吓到了,这下吓得不轻,哆嗦着说:“我,我是忘记带钱了。”
“忘你妈个头,妈个巴子!”那家伙随手就给了我脸重重一拳。我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另一拳又打在了鼻子上。一股咸咸而带腥味的液体流进了我的嘴巴。我知道自己流血了。但我没有后悔,真的没后悔,因为我毕竟解决了生理上的一个大问题。像我这种流浪汉的身份要想解决这个问题难度可想而知。我想,只要你们不把我打残打死就让你们打一顿吧,反正我近日也无工作可干,小伤小病无大碍,只要不逼我要钱就行了。我既不喊也不求饶,我忍着!另个家伙也过来凑热闹,他伸脚踢了我屁股一脚,好在力道不大,我只是趔趄了一下就站稳了。见我没倒下,好像污辱了他,那家伙冲上来对我拳打脚踢……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把他打死了!”刚才与我温存过的小姐不耐烦地说,她显然因为白做了一单生意感觉有些烦躁。
“那怎么办?就这么放他走岂不是太便宜了他?”其中一个男的说。我不能确定是哪个,因为我疼得不行,蹲在地上起不来了,双手护着脑袋。
“没钱就干活,找点活让他干干。”一个女的声音,显然不是与我上床那小姐。
“我们这有屁活可干呀?”男的声音。
“洗衣服,你们他妈的换下来的衣服都一大桶了,老娘我才懒得洗。”那陌生女人的声音。
“就这样吧。”我熟悉的那小姐这样说。因为我欠的是她的钱,这事好像得由她说了算。事实也是这样,她同意之后我就又回到了刚才那个房间里,一个红色的塑料桶摆在了我的面前,桶内满满地塞着散发着汗臭味与香水味混杂的衣物。
日期:2014-09-12 19:33:23
(续)
说句内心话,洗衣服我不讨厌,因为下岗后,我在家没少洗衣、做饭。但不同的是,今天这衣服洗得太伤人,伤人的自尊。可能人太“倒板”的时候自尊心就会大大打折吧。因为那天,我只是稍稍感觉到自尊心委屈了一下,没有更多的难过。
当时的我要求不多:不能饿死、活着、找到工作、往家寄钱,就这么多。
在房间里,留下一个男的看住我,其他一男二女到隔壁房看电视去了。
我先洗了洗自己满脸的血,然后开始洗衣服。看守我的那家伙时不时地叫一句:“你他妈的洗干净点。”
在洗衣服时,我闻到了一股香烟味,烟瘾顿时上来了。我边洗边想如何让他那家伙赏我一根烟抽。
(我这辈子戒了无数次烟都没成功,我对烟的依赖性很重。哪怕在我最穷困潦倒的日子里,我也想方设法从老婆那讨点钱来买劣质烟抽。有时自己羞于去买劣质烟,我就让我隔壁住的老头帮我去小巷口的旧杂货店中买。)
我抬起头一脸陪笑地问那个看守我的家伙:“兄弟……”我才讲了二个字,那家伙就朝我吼了:“哪个是你兄弟?你他妈皮痒痒了是吧?”
我连忙改口说:“师傅,哪件衣服是你的,我帮你洗得更干净点。”
那家伙听我这么一说,二只眼睛滴溜溜地在塑料桶与塑料盆之间来回瞅,“就那件青花的衬衣与那条红裤头,还有那条青牛仔裤。”
我按他说的把三件衣物挑了出来优先搓洗。
(那天,我感觉自己特能理解电视剧中跟在日本人后面混的汉奸,虽然行为可耻,但活着的确不容易。要会察言观色不说,还得学会收起自尊拿出一付做奴才的样来。那天的我就是这德行,活生生的奴才相。现在的打工者在工厂里受不得一点点委屈,否则就抬脚走人,十几年前的我们哪有那待遇,再刚强的人都在夹着尾巴工作挣钱。)
那家伙看我卖力、仔细又优先洗他的衣服时不再对我吼了,我趁机说:“师傅,你抽的是什么牌子的烟?真香啊。”
“红梅烟,四元一包的,你来根不?”他说。
我知道那家伙中计了,我心想就让你显摆吧,反正我有烟抽就得了,于是我拍马屁说:“四元的红梅是好烟啊,我抽得很少,没钱买。”
我刚说完,人家就把烟递到我嘴边了,还主动掏出打火机为我点上了火。我双手尽是肥皂沫,不能以手指夹烟就让烟一直在嘴边吊着。我一口一口深深而贪婪地吸着烟碱与焦油。
慢慢腾腾,我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把衣服洗完。很奇怪,洗完衣服我不想离开了,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最起码有可以说得上话的“熟悉人”了。我相信事情都过去了,只要表现得好,他们是不会再打我了。
日期:2014-09-12 19:35:12
按吩咐,我把洗好的衣服的晾在走廊上的铁丝上。
看守我洗衣服的那家伙见我晾好衣服便说:“你可以走了。”说完他也进了隔壁房看电视去了。房门咚的一声关上时我的心莫名其妙地收了一下,好像一种希望瞬间被击碎了。我在心底对自己说,我再等五分钟,五分钟内有人走出来我就鼓足勇气说自己想留下来,如果没人走出来,我就离开此地再谋生存之地。
一分钟……
三分钟……
大概就是这么个关紧,有人开门出来了,是起先打我的那家伙,他瞅了我一眼问:“衣服洗好了?”我嗯了一声。他又问:“洗好了你还不走在干嘛?”我脱口而出:“我想留下来可以不?”我知道这种请求的希望是渺茫的,但是我真的无处可去,我只想有饭吃,有地住,干什么,怎么干已经是次要的了。
“留下来?”
“是的,我想和你们一起干。”
“你能干什么?洗衣服?”
我无语了,我也想不出我能干什么。我是男人身,我“卖”不了,我留下来能干什么?我只是穷急了,急需一个地方安身,就像那句俗语“病急乱投医”。
看我低头不语,那家伙吼了起来:“滚!滚!哪来滚哪去!看见你老子就烦。”既然这样还能说什么,我只好抬脚走人,走到楼下毒辣的烈日下去寻找我能去的地方。
日期:2014-09-12 19:36:07
我走到一颗梧树下坐了下来,时间对我而言是富余的,我可以随地休息或是无聊地胡思乱想。那个下午时光,我特别地想家,想老婆孩子,我想打个电话回去,但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我都穷成这样了还去找女人干那事,我太不是人了,我对不起我的老婆孩子,我不配为人夫为人父。我在心底里遣责自己,但这与事无补。无论我怎么骂自己都骂不来二元电话费。我坐了一下午,就这么想着恨着。后来,我想出招了,我得拼命弄些钱来给家里打个电话,这才是最中之最重的事情。
我就在这棵梧桐树下一直坐到了夜里二点左右。不是我能坐,是因为我坐在这与坐在其他地方对我而言是一样的,都是坐。与其到处走消耗体力还不如坐在这,最起码肚子不会感觉那么饿得难受。那时的义乌还没有联防队员,如果换成是现在,我可能就被人打扰了。
这天夜里的二点多钟,我去了那家伞厂,轻车熟路,我用木棍撬开了伞厂仓库后面窗户上的钢筋爬了进去,然后抱出了50把收折伞。很顺利,没一点点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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