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8-04 19:24
　　第二十八章 一马飞歌醉碧宵（二）
　　乌桓族原为东胡部落联盟中的—支，与鲜卑同为其部落之一，以穹庐为室，逐水草而居。西晋初，幽州北边障塞内外乌桓分别归附鲜卑慕容氏、宇文氏、段氏统治，并逐渐与鲜卑融合。魏晋后，乌桓与其它诸族错居杂处，民族成分发生变化，而雁门郡的乌桓与鲜卑、匈奴等融合便成为了如今的铁弗刘氏或独孤氏。
　　代来城不远有座山名赤山，山势巍峨，雾绕雪顶，山脚下是各部落附近最大的狩猎场，连带整座赤山都被划做禁地。
　　乌桓人擅长骑射，喜猎鸟兽为事。赤山虽年年有狩猎大会，却因休养有度而草木茂盛，野禽众多，平日亦有平民绕开值守的官兵偷偷进入山中打猎，往往收获颇丰，一时偷猎成风。刘卫辰虽下令严禁入内，但终究屡禁不止，后来索性也不再管了。

　　鲜卑从马上取天下，自然也非等闲之辈，慕容冲自己本有一身武艺，只不过在长安时并不太喜欢在那些圈禁的苑囿狩猎，放养的猎物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兴致。
　　两族自东胡分裂后，关系一直是晦暗不明。刘卫辰带着兵强马壮的乌桓兵据守关外草原，向来为南北所争，都想使其归于麾下，实力自然不容置疑。但对于慕容冲来讲，因两族长久的渊源纠葛，他是更想吞并，但碍于如今各方势力，也只能暂时退而求其次先示善意。
　　另一面，刘卫辰当然明白鲜卑皇帝的想法，大势所趋的情况下，他倒也左右逢源何乐而不为。慕容冲远道而来，他不为此添点余兴节目，未免无趣。
　　苻锦便成了他眼中重要的余兴节目。
　　自从回去听自己的妻子苻氏道出其容貌与大秦公主相差无几后，他就心中有了个计较。

　　休息两天后，他盛意邀请众人去山中狩猎。当日天高云薄，原来的狩猎区域已有一些经常出入赤山的百姓聚居在此，众人只好绕过村落，往另一小道径奔林间而去。春末夏初正是万物繁茂之际，但觉层林叠翠，鸟雀啾啾，不知名的野花青草浅浅漫过马蹄，一路蔓延，像是一匹锦绣缓缓铺陈开去。
　　早有一名侍从先行潜到稍远的地方，在某每隔一段距离相对开阔的地方架起一堆干柴枯叶，用火种点燃后散出烟雾来，用以将那些鹿狍野猪之类的兽物熏出来。
　　若是往年，这一招多多少少管用，但今年不知怎的，弄了半天竟也没见什么动静，直至日落山头，一行人才勉强射了三只野雉，一只小鹿。
　　苻锦对狩猎一窍不通，卫衍不喜捕杀动物，两人就只和拓跋氏、苻氏等人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倒是甄瑶，似乎也是个矫健的射手，一直跟在慕容冲旁边，寻机搭讪，说说笑笑。慕容冲虽没有拒绝，也偶尔答个一两句而已。
　　苻氏见她虽是男子打扮，但模样实在与那位亡故的公主神似，心中有所好奇，便策马到她身侧，上前询问：“ 霍公子，你从关中长安那样繁华的地方来，在我们这草原可有感到不适？”
　　苻锦一时不解她意，笑道：“细想想，在宫里哪有你们草原上自在？别人怎么想不知道，但我倒是很喜欢这样宽广无拘无束的天地。”
　　苻氏看和其他人拉开有了一定距离，唇角扬起一抹弧度，忽然低声道：“霍公子年轻有为，看起来似乎很受大燕皇帝赏识。”
　　苻锦闻言怔了怔，只觉她的目光虽不十分尖锐，却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像是在寻找什么蛛丝马迹一般。
　　她摆摆手，连忙道：“我哪是年轻有为，只不过……偶然得蒙圣恩罢了。”

　　苻氏笑了笑，移开了视线，状似不经意道：“我从前是大秦的宗室女，后奉秦王旨意下嫁到这里，已有许多年不曾回过故土，心中一直颇为惦念，却不知现在竟再见无期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
　　苻锦明白过来她是为看见慕容冲，可能触到了国破家亡的痛楚而伤悲，心底蓦地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轻声安慰道：“过去的已是过去，夫人还是放宽心吧。”
　　苻氏一边抬手拭了拭眼角，一边又转眸问道：“不知霍公子可听说过大秦荣恩公主？”
　　苻锦心里一紧，荣恩公主……她已经不止听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可想了想，或许真的是容貌太过相似，所以才引得他们都误会吧，于是淡淡一笑：“我听说过，但却不知那位公主怎么让夫人如此记挂？”

　　苻氏正欲说话，前方林子里传来一阵窸窣响动，惊得几只鸟雀纷纷四散逃离，到嘴边的话一时咽了回去。
　　只见枯叶乱飞，一只棕色狍子翻滚着蹄子，轻快地从草丛间掠过，兴许是受了惊慌不择路，竟冲着两人所在的方向急速奔来。
　　苻锦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那端传来一阵杂沓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白一褐两个身影出现在眼前。
　　刘卫辰眼神锐利，紧紧盯着那只胡乱逃窜的狍子，弯弓拉箭，瞄准方向，嗖的一声，利箭携破空之势在风中飞过。
　　慕容冲早已看见了蓝衣少女，没想到刘卫辰竟还会搭弓，照这个方向射过去，即使不会射中，也很有可能会令她重伤，他眉一蹙，眼底冷光乍现，急忙也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翎羽箭激射而去。
　　箭如流星，呼啸而来，几乎就在同时，一道影子飞扑过来，扯着苻锦一个侧滚，抱着她落下马躲过了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