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倦:折锦》
第40节

作者: 南乔_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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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冲到底没能找出内鬼,而他自己却被接连不断的战事牵绊住,直到立夏之际,苻坚陈兵旸河之畔,大有卷土重来之势,慕容冲因凝碧提供下落相助,放心不下,增兵驰援,与鲜卑守军共抗苻氏军队。
  先是关中推举平远将军冯翊、赵敖为统领,相互结盟,派兵送粮援助苻坚。前秦左将军苟池、右将军俱石子率骑兵五千,与鲜卑军粮食,在骊山一带交战,却支撑不住,连连溃退,被慕容冲击败,苟池战死,俱石子逃奔邺城。苻坚大怒之下,派领军将军杨定率身边的精锐骑兵二千五百人攻击鲜卑军,大胜而归,俘获掳掠鲜卑人一万多。
  与此同时,偏安北地的羌族姚氏也厉兵秣马,静观事变,一副蠢蠢欲动的姿态。
  一时兵荒马乱,各路人马异军突起,狼烟遍地,天下陷入了一段前所未有的黑暗混战时期。
  苻锦并不太关心哪一方势力此消彼长,也不在意孰胜孰败,她只想能快些结束了待在宫中的生活,早日回到霍府去。谁夺得这天下与她有何干系?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份安宁舒适,不过是与亲人及卫衍长相伴。
  若不是慕容永的逼迫,逼着她一步步硬生生接近真相,她也许这辈子都记不起那些过往不堪的伤痛,就此安然一生,但命运的洪流终究还是慢慢将她卷入是是非非。
  彻查内应一事暂被搁置一旁,不了了之。
  日光灼灼,暑热难耐,鸣蝉聒噪,更使人心神烦乱。
  临水的小径旁翠竹森森,碧色苍郁。赵宝夕所居的冷宫清宁轩建在竹林深处,虽偏僻无人,倒恰好散去了大半炽热的暑气,比别处的宫殿更清静凉爽。
  苻锦站在路口,对着随风摇曳不休的竹叶,怔忡了地看了好久,都没有往前走。
  云芮轻轻推了推她:“发什么呆呢?快走吧。”
  “这么大热天的……”

  苻锦小声嘀咕了一句,虽然心底不大情愿,但云芮再三请求,偏要拉着她一起去给赵容华送药,说是一个人怕出差错,她也不好开口拒绝。  
  尽管烈阳当空,晒得人几欲发晕,她仍旧硬着头皮陪云芮一同往清宁轩去。  
  日期:2014-05-10 14:10
  随着云芮穿过长长的宫巷,越走到竹林深处,越死寂无人,除了偶尔飞过几只鸦雀,见不到半个人影,尽头处一座阴暗斑驳的宫门,锈迹斑斑的铜环连阳光都照不出一丝光亮。  

  苻锦推开的刹那,一只夜鹰正从树梢上拍打着黑色的羽翅一跃跳起,哑叫了两声,遁入了浓密幽邃的竹林里。  
  死气荒凉的轩壁上,早瞧不出原来青碧辉煌的模样了,檐角上本来挂着几个风铃,此时却寂寞地左右摆动着,发出喑哑难听的低响,似乎随时都会摔落下来,跌个粉身碎骨。
  窗棂上糊的纱早已脱落黯淡,只有角落处丝丝缕缕,积了尘灰的蛛网,成为了另一种诡异的薄纱,在烈日下反耀出凄然的白光。鼻端隐隐闻得到一股潮湿的霉臭味,和着阴冷的风呛入肺腑,叫人难受得气闷,直想马上逃开。
  常绿藤萝爬满了半边墙,苍郁茂密的叶片里夹杂着几颗暗红的小果子,垂落在风中。薜荔杜蘅的幽香浮动在寒烟衰草之间,却充斥着冷落凄清的气息。
  云芮小心地避开松动破败的门扇,探头望了望昏暗的屋子内,这才大着胆子试探性地问道:“娘娘,娘娘,您在么?”
  话音刚落,已听见赵宝夕似是尖利似是欢喜的询问声传入:“可是陛下派你来的?陛下是不是想念本宫,来让你把本宫接出去了?”

  真正踏进房间里,这炎炎夏日,竟觉森冷如雪窟一般,苻锦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原来这就是冷宫,是宫中女子最害怕去的地方。循声看去,落地的白纱被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撩起,破旧的床榻上端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枯黄面容,高突颧骨,只一双锐利的眉眼还绽着几许刀刃般的森冷光芒,这个看来形容憔悴,狼狈至极的女子,真的是赵容华吗?真的是那个从前她见过的风情娇媚,顾盼流辉的赵容华?三个月的冷宫生活,便把她折磨得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
  但她毕竟还是赵容华,虽穿着粗布衣裳,失去了昔日的容光焕发,可依然没有褪去一身久居皇室的慑人气势。
  云芮一愣,也被赵宝夕这副不人不鬼的落魄样子吓了一跳,一边将药放在桌子上,一边小心地答道:“不、不是陛下……是有人听说娘娘最近凤体欠安,托太医令命奴婢务必送来这几副药调理。”
  勉强笑着的赵宝夕,瘦削的肩膀轻微一颤,忽然之间伏倒在床边失声痛哭。
  “陛下,陛下,您什么时候来接宝夕出去呢?您不是说过,只要我在这里待两个月就好了么?如今三月已过,您为什么还不来呢?”
  裙袂被一阵风吹得散漫飞扬,如同一朵绽放到极致美丽的昙花。浅红色的纱衣飘舞着,依稀可见袖口绣着的几片碎花在昏黄的暮色中缓缓凋零,如落红满地花初歇,禁不住朝来寒雨晚来风,在时光的流逝中无可奈何地消弭。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都说寻情,寻情,然君心难觅,何处可栖情!

  苻锦受她情绪影响,心中一时也觉得抑郁,转了身想离去,不料刚跨出门槛,却结结实实撞在一人身上,还未来得及抬头看看,已听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响在耳畔:“你这丫头,走路都不用眼睛看的么?”
  耳熟的男子口音,一如惯常的低沉温软,抬眸看清眼前之人的一瞬间,她更诧异,失神地站着,一时说不出话。
  风过长廊,荡开一路沉郁低回的弦歌。
  “冲撞了朕,还不该行礼么?”慕容冲淡淡地笑,凝着她的一双丹凤眼却沉静宁和。
  依然是秀美清雅的面庞,风华无双。那袖中萦着的冷涩白檀香扑鼻而来,似清风拂过一池莲白。
  日期:2014-05-14 16:29
  第二十一章 倦情(二)

  苻锦回过神,低头行了礼,有些手足无措地站着,不知道该马上离开还是留在这里。
  而慕容冲竟也没有责怪,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正觉尴尬,却见从屋子里突然掠出一抹纤弱的影子,飞快地扑到慕容冲怀里,声音里带着丝丝颤抖:“陛下,你真的来了,来看我了!”
  慕容冲低头一瞧,唇角扬起淡淡的弧度,眸光耀着一片深邃清亮的光泽:“是,朕来看你了……宝夕,这些日子受苦了吧。”
  赵宝夕伏在他怀里,低啜了一下,茫然问道:“只要是为陛下,宝夕愿意受苦,只是,真的能帮得到陛下么?

  慕容冲微微笑着,雪白的袍袖拂过她的面颊,一手扶上她凌乱的鬓发,目光极是温柔:”能。朕相信,有人已经开始不安了,总会引起点风波吧,我们就这样等着吧。“
  “等什么?”赵宝夕不解。
  他徐徐放下了手臂,垂眸望着她,脸上平静而从容:”等这天下更乱的一天。”
  满园萧索,赵宝夕出神地望着眼前的男子,眼眸已变得坚定,却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忧愁:“陛下,你知道么?我们相识了这么多年,从在平阳太守府遇见,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有一日能看见我;再到后来你要离开,和鲜卑军一起攻打长安;如今,我赵宝夕依然不后悔,无论如何,我都会等着你成为真正的帝王,君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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