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世纪,中国向左,欧洲向右》
第2节

作者: 伦敦街头的流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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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对死亡的从容,萨满教还认为万物皆有灵性,这种信仰使蒙古战士常常能与自己的战马做到人马合一。在成吉思汗西征的过程中,蒙古军队总是忽然出现,把敌人打得猝不及防,在消灭敌人之后,又迅速消失,因此,他们得了一个“蒙古旋风”的称号,令敌人闻风丧胆。事实上,蒙古战士当然不是凭空而降,而是他们非常善于迅速隐藏,牧草是蒙古人的天然屏障,他们可以完美地卧倒在草丛中而不会敌人察觉丝毫,等到消灭敌人后,他们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实现迅速隐藏,迎接第二波敌人进入埋伏圈,或骑着自己的快马扬长而去。但这种完美的隐藏在敌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人可以卧倒在草丛中不被发觉,但马并没有自我约束能力,这些牲畜怎么能够做到安静地埋伏在草丛中不弄出半点动静?西亚人无法理解这一点,他们干脆把成吉思汗的军队神化,并认为他是魔鬼。实际上,蒙古军队的确做到了把自己的战马训练地像战士那样“严于律己”,在萨满教的信仰下,他们对待自己的战马就像对待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并与它们有着深厚的感情。在蒙古人中,经常会有这样的传说:某位部落首领被敌人打伤落马,他的坐骑好像完全能感受到主人的需要一样,马上趴下来让主人爬上自己的背,并载着她拼命逃离敌人的追杀。尽管我们无从考证这些传说的真实性,但从中足以看出蒙古人对马的深厚感情。有了这种感情,蒙古人对待自己的马便像对待自己的兄弟一样。而这种感情也是很好理解的,在荒凉的大漠,除了风沙也只有马和羊与蒙古人做伴,而无论到那里,蒙古人都要骑马代步,马和人就像一对形影不离的兄弟,在日常生活中,赛马便是蒙古人能够想象出的最有趣的娱乐活动,而在战争时期,马的快慢往往决定了主人的生死,理解蒙古人和马这种不可分割的密切关系,便很容易理解人和马之间这种特殊的感情,在战场上他们便可以人马合一,神出鬼没。

  对于一个征服世界的军队来说,这种对死亡的豁达和与战马的良好协作还不能使他们攻无不克,他们还需要一种严格的军事训练。蒙古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赛马和摔跤既是各部落经常性的娱乐活动,也是一种军事训练,所以草原上的牧民个个身强力壮,在和平的年代他们是温和的牧羊人,一旦部落发生冲突,他们可以迅速化身为战士,而部落首领,往往也是最勇敢的战士。每年的二月份,正是蒙古草原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平均气温可以达到零下30℃以下,肆虐的狂风和大雪仿佛要把人撕裂。草原上白茫茫一片冰封,水源上往往覆盖着30cm左右的冰层,人们取水便凿开冰层,将冰层运回家。所以,这个月份也被叫做白色之月。就在这个气候最为恶劣的季节,蒙古国十岁左右的少年都要经历一次残酷的“成人礼”:他们要在这种刺骨的严寒中策马奔驰四十公里左右的路程,这是一场毅力和耐力的考验,就算最快的骑手也需要两个小时才能跑完全程。骏马踩踏在冰封的雪地上,不时会有少年因为受不住寒冷而从马背上摔下来,也有少年连马一起摔倒。当马到达终点的时候,早已等候的参赛少年的家长首先要帮马擦掉汗水,不然马会因为汗水结成冰而被冻死。九岁的时候,铁木真参加了这种具有“成人礼”意义的赛马仪式,他紧握马鞭直达终点,但跳下马之后他便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这是冻伤导致的,原来,铁木真为了抓紧缰绳不从马背上摔下来而脱到了手套,他的手因此肿胀得有原来的两倍大,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铁木真日后进行旷日持久的战争所需的坚毅性格已经在他九岁时就表现了出来,而在这种崇尚力量的环境中长大,也决定了他日后好战的性格。

  但要想在部落为争夺生存空间的残酷战争中胜出,并成为蒙古之王,和欧亚大陆最伟大的统治者,单靠这种严格的训练还不够,除了坚毅以外,一生不曾消停的杀戮还要求他具有冷酷和残忍的性格。同样是在九岁时,一场突然的变故彻底改变了铁木真的一生。
  这一年,也速该带着铁木真和几个随从前往蔑儿乞族中为自己的儿子挑选新娘。十年前,身为乞颜部落首领的也速该到这个部落中抢婚,并成功抢走了铁木真的母亲,现在,如果也速该的儿子可以从蔑儿乞部落中选中一位妻子,那么两个部落过去的仇恨就可以化为乌有,从此结盟。但去蔑儿乞部落的路途遥远,在途中路过铁木真母亲的娘家弘吉刺部落时,一行人决定停下来休息。在休息的时候,铁木真喜欢上了这个部落首领的女儿孛儿帖,并说服他的父亲同意自己的选择。在蒙古,自由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权力,一个随从如果可以打败自己的首领他便可以称王,同样,一个随从也有自由决定跟随哪位首领,儿子当然也有自由决定自己的新娘。也速该当然同意了儿子的选择,并承诺五年后将迎娶孛儿帖。但这同样意味着另一件事:蔑儿乞部落与乞颜部落的仇恨更深了。

  在返回乞颜部落的途中,他们路过一片公共休息地,在一个角落里,塔塔尔人正在举行一场隆重的典礼,塔塔尔人请也速该喝一碗他们的敬酒。在蒙古,向路过的客人敬酒是一种表达尊重的最普遍方式,尤其当这位客人身份显赫时。至今,这种习俗仍被蒙古族人很好地保留了下来。也速该当然没有忘记,在铁木真出生的那一天,他活捉了该部落的勇士,所以,塔塔尔人对他们而言是敌人。那么,塔塔尔人敬的马奶酒是否安全?事实上,不管酒是否安全,也速该都别无选择地只能喝下。因为,如果客人拒绝了主人的敬酒就等于破坏了规矩,这将会受到族人的轻视和异族的进攻,或者,塔塔尔人完全可以因为客人的不敬而将他们杀死,而他们也不会因此受到其他部落的指责。所以,也速该只能毫无选择地将酒一饮而尽。

  这果然是个圈套。原来,在也速该等人去蔑儿乞部落的途中,塔塔尔人的耳目便知道了他们此行的目的,于是他们的复仇计划便诞生了,塔塔尔人日夜守候在也速该归来的途中,并成功让他喝下了毒酒。还没有回到自己的部落,也速该便在途中毒发身亡。
  在这场变故中,我们很难用今天的价值观来判断谁是谁非,塔塔尔人只是做了所有蒙古人都会做的复仇,但对于九岁的铁木真,他并不关心这个事件背后的是非问题,他唯一知道的便是,他的敌人杀了他的父亲,这也意味着,他再也不能像其他同龄人一样享受美好的童年生活,而是成为了部落的可汗。
  但对于九岁的铁木真,灾难还远远没有结束。失去父亲以后,他的部下泰赤乌氏也跟着叛变,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杀,铁木真和母亲及弟妹逃到了北部的布尔罕山区。牧民出身的铁木真和家人,不得不重新学习生存技能,以渔猎为生。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在气候条件更加恶劣的北部山区,我们无法想象他所生存的艰难,但正是这种艰难,塑造了一个忍辱和稳健的成吉思汗。在这段极为艰难的岁月里,铁木真想要复仇的欲望也日益强烈,同时,在小小的年纪里亲眼目睹父亲的死亡,以及要面对因饥饿和寒冷造成的死亡威胁,这让他变得残忍和冷酷,这在他十三岁那年的一次狩猎中已经表现出来。

  身为游牧民族的铁木真及其兄弟虽然从小练习马术和箭术,但他们比较年幼,没有足够的狩猎经验。在森林中艰难求生的铁木真和两个弟弟每天不得不进行长时间的狩猎,但五兄妹和母亲仍食不果腹,忍饥挨饿变成了理所当然,因此,每个人都不惜一切代价来获取食物。蒙古人的狩猎不是一个人的战斗,而是团队合作,有人负责埋伏,有人负责引诱或驱赶猎物进入埋伏圈,有人负责后路防止猎物逃跑,如此的分工合作使他们狩猎的成功率大大提高。铁木真三兄弟自然也是采用这种方法进行狩猎,在铁木真十三岁的时候,三人在森林中开始新一天的猎食,因为饥饿难耐,弟弟别克帖儿小心翼翼地偷走了铁木真射死的鸟,但还是被发现,同样饥饿的愤怒的铁木真毫无留情地将弟弟射杀。我们大可不必批评铁木真的冷酷,在面对饥饿这样最基本的生存考验时,所有的道义和原则都成了一纸空谈,支配我们生命继续下去的只剩下一种最原始的本能:生存,不惜一切代价。在人类的文明史上,无论是东方以儒家教义严格规范自己的汉人,还是西方以博爱著称的基督徒,他们都发生过比手足相残更加残忍和血腥的事:同类相食。每天都要忍饥挨饿的铁木真,他同样受这种原始本能的支配,而且,他的行刑是在别人先破坏了规则的情况下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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