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老天已经将它的命运引向最坏的结局……那么，我要去做！

　　顾清言四下环顾了一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一个穿着白大褂，拎着工具箱的医学系学长，在军训时曾担任他们邻班的教官，现下大概是刚下解剖课回来。
　　“借我一用！”顾清言上前去拿那学长的医护箱。
　　“这是我的！”学长死死护住箱子，“这狗这么脏，给它用完了，我消毒都消不干净。”
　　顾清言眉头紧皱，若是在平时，他必然会恪守自己的不冲突原则。
　　但现在，性命攸关！
　　他不由分说，掰开学长的手腕，一把抢过医护箱。学长大骂着要上来抢。

　　然而，却在靠近顾清言时止步。
　　他看到了顾清言的眼神。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
　　狰狞可怖，布满血丝，像是一只受伤却又警惕的野兽一般。仿佛只要自己轻举妄动，这双眸子的主人便会将自己撕碎一样。

　　顾清言见学长退却，马上开始动作，他将手伸进了工具箱内，确认里面有必要的医护用品后，他分开人群走上前去。
　　自然，他取代了那条狗成为了人们注意的焦点。
　　他丝毫不在意他们的目光，因为他的心里万分紧张。他只在当护士的姐姐和当医生的姑父那里学过一些医疗知识，但并没有过实际操作经验，更何况这次他手术的对象不是人，而是一条狗。
　　虽然不是兽医专业的，经验又明显不足，但此时也只能勉力一试了。他皱了皱眉头，先是对狗做出了初步的诊断。
　　索性，这条狗看起来只是大出血，车祸并没有给它造成太严重的伤害。所以，目前的情况也未必就是回天乏术。
　　只要进行缝合就好了。顾清言想，然后开始止血和清创。
　　一般来说，手术需要无菌操作，但此刻顾清言并没有那样的条件。好在那学长刚刚下过解剖课回来，工具都是不久前消过毒的。
　　清创之后，他像一个细致的裁缝一般，开始了缝合工作。
　　他维持着绝对的冷静，控制着在针孔之间留有适当距离，以防拉穿组织。缝针刺入和穿出的部位要彼此相对，这不是个简单的工作，需要他精神高度集中。
　　就在这时候，耳旁响起了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声音。
　　“请问，您需要帮忙么？”
　　很标准的普通话，声音也很好听，但此刻顾清言精神高度紧张，无暇分心，只是简单回复：“需要。”
　　“需要我做什么？”
　　“一边去。”丝毫不留情面的回复，“你只会碍事。”
　　女孩好像很生气，但顾清言脑中却早容不得别的人和事，他只是继续紧密缝合。
　　待到缝合完毕，本来奄奄一息的狗也似乎焕发了些生机，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首先便瞄到了顾清言的医护箱，发出了一个“呜？”的疑问句。
　　“这里的东西不能吃。”顾清言微笑，温柔的语气与之前对那女孩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狗脱离了生命危险，围观的人也因为没什么好看的而纷纷散去，只有一些同情心泛滥的女孩想要上前来爱怜地抚摸一下它，被顾清言喝退。

　　毋庸置疑的是，不管他们出于什么样的心态驻足围观，这天晚上，顾清言细心救治流浪猫的身影已经印入他们的脑海。
　　做完最后工作的顾清言稍微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发现自己的全身仍止不住的颤抖，而掌心也早已被汗水所湿透。
　　同时他也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女孩，想到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过重，要稍微道个歉才行。但他却发现自己完全没记住那女孩的长相。
　　而身边也早已没有任何女孩了。
　　就这样吧。他想，若以后再有机会再道歉也不迟。
　　那时他不会料到，这个机会会来得如此之快。

　　日期：2015-07-09 20:15:33
　　第二天，他去上《世界历史》的选修课的时候，刚想找个靠后点的座位坐下，便看到一个娇小的影子怒气冲冲地朝他走来。
　　“你这人！”女孩的声音显得有些怒不可遏，“就不想自我检讨一下么？”
　　“检讨？”顾清言有些不明就里，不过女孩的声音有些熟悉，让他很自然地想起了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
　　他登时便想起了女孩的身份，但女孩的态度让他有点火大，本来想要道歉的念头也被忘到了脑后。他冷冷地说道：“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检讨的，昨天的情况下，你确实只会碍手碍脚。”
　　“你你你……你知不知道，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哀家忍你很久了！”女孩气得上下牙床直打颤，最终气鼓鼓地坐在了顾清言身旁的座位上，费力地组织着语言，“虽然你的心肠很好，但是你不觉得你对人的态度很有问题么？”
　　“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没想要谁来适应我。”顾清言淡淡地回应，他不喜欢起冲突，不代表他会无端地接受别人的指责。而对于女孩来说，这态度无疑是在挑衅。
　　“你不仅态度不好，而且还很轻视人。”女孩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并且本身技术还不过关！”
　　“哦？”顾清言眉头一挑。
　　“你对兽医的知识了解多少，就敢贸然行医？”女孩说道，“你知不知道缝合的时候应该先消毒？你知不知道缝合时不宜过紧，否则将造成组织缺血？”
　　“我妈妈就是我们国家从事兽医工作的，也经常会救治一些受伤的小动物，而且我也有帮忙。”女孩目光像是有所不满一样，“论起兽医经验，我可比你多得多，你居然说我碍手碍脚？到底是谁在拖后腿啊？”
　　她本来极为生气，打算和面前这个目中无人的男生大吵一架，心里已经盘算着该如何应付他的下次还击。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面对她的责问，顾清言居然只是低下头去，认真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了。还有……谢谢你。”
　　他这样的态度突然转变，反倒让女孩不知所措起来，一肚子的怨气竟然无处发泄，只得扭过头去，“哼，有什么好谢的？这么轻易地服软认输，是不是太没用了？”
　　“谢谢你指正我技术上的不足。”顾清言露出一个由衷地微笑，竟让那女孩看得呆了，“否则，我下次进行手术时，说不定就会伤害到原本想要救治的人。”
　　他不亚女孩子般的长睫毛轻轻抖了抖，用一种几乎不似他这年龄的沧桑语气说：“我已经，不想再亲眼目睹死亡了。”
　　女孩怔住了。
　　顾清言说这话时的神情被她收于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