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云是第三个被叫进总裁办公室的。办公室很大，走到办公桌似乎有一些距离，她冲着桌后的男人笑了一下，林伟正两手相握望着她，见她进来，示意她坐在前面的沙发上，陈清云的裙子下摆有些紧，坐下时只好将膝盖露在外面，这多少让自己觉得尬尴，她把目光投向他，看清这个叫林伟的总裁居然相当有型，浓眉下的一双眼睛温和地与她对视，她等待他开口，林伟低下头，翻开案上的文件，那是陈清云递交的求职档案。

　　陈清云，呵呵，照片和本人有出入啊。
　　那是肯定。照片可能PS了一下——为了找到工作啊。
　　是吗？他抬头再次打量了她一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微笑说:以前干过的公司也是大公司了，做了这么几年，为什么离开了。
　　不为什么，只是想换一下环境。
　　嗯，你应聘的是我们公司在N市的子公司市场销售策划，而你以前做的是和人事和财务相关的工作，这不合情理。
　　我知道，但我相信自己能做好。

　　为什么？
　　这——有足够的经验在里面。
　　经验有时不能与时俱进。
　　经验可以与发展同步改进。
　　改进需要时间。
　　是的，时间需要好的经验。

　　再好的经验也有淘汰的危险——经验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很可能过时了。
　　哦，林总说得对，经验相对我这样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来说，是过时了。
　　你想多了。那么——
　　谢谢你能见我，谢谢贵公司抬举，再见 。
　　陈清云夺门而出。
　　愤怒，不止是愤怒，还有难易名状的羞辱，陈清云打的回家，在途中语无伦次向余可诉说她的委屈，余可安慰她，和她一起对那个林总的表现进行抨击，言语恶毒至极，恨不能咀咒他下了地狱。心头恨难易释怀，余可约她去逛街，陈清云说穷成这样逛什么街，余可说：亲爱的，我买个冰激淋给你消消火。

　　如此，两个人手挽着来到步行街，恰是午后时分，大街上人潮涌动，余可真买了两盒冰淇淋，两人坐在街边的椅子上四肢八叉地晒着太阳吃东西，余可问她：现在好多了吧。
　　陈清云说：好多了，他算那只鸟，有钱的黄世仁。
　　就是。余可咯咯地笑。然后认真地想了半天，问：阿云啊，现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陈清云也在问自己。
　　想过自己做生意吗？
　　想过，那是和孙宇翔在一起的时候。
　　现在呢？
　　现在？——钱呢？你以为做生意不需要投资啊？
　　当然知道，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要做生意，那怕小生意也不错啊。
　　小生意也是要投资的。
　　那就要投资小的。
　　明白了——可可，你是想让我在巷口卖早点还是去立交桥上摆地摊？
　　哈哈哈哈。
　　余可笑得花枝乱颤。她拧了一下陈清云的嘴，说：让你去卖早点摆地摊你去不去啊？
　　去。
　　真的？
　　真的，有什么不能的，人生此一时彼一时，只要活得堂堂正正，自食其力，有什么不能的。
　　很对，阿云，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既然一切都不能留住，不如让我们重新选择。
　　可是——
　　可是没有钱对吗？
　　陈清云点点头。
　　开一个服装店总是可能的吧。余可不看她，眼睛盯着对面的一家女装店意味深长地说道。
　　痴人做梦。陈清云打击她。
　　才不是，阿云，你那房子可以抵押货款的。
　　陈清云吓了一跳，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些，一时间两人兴奋起来，迅速动用各自的商业头脑，估算了一下投资金额，陈清云抱了一下余可，说：可可，你真是个福星。
　　开店远比陈清云和余可想的艰难得多，而她和余可一旦决定，便立即开始行动，或者对陈清云来说，前面的路已没有退路，两个顷其尽有，精打细算，总算按计划施展开来。当店面租下的那天傍晚，陈清云一个人走出楼梯正要开门，手机响，她按下键接听，一个有些熟悉的男中音传过来：你好，陈清云。
　　好，你是——
　　我叫林伟。
　　林伟——没来得及让她思索，那边声音继续。
　　我是大地集团的林伟，你一定在生我的气是吧。
　　什么？我生你的气？请问林先生，我能生你什么气？
　　我那天言辞太唐突了，或者太无礼了。
　　打住吧，林先生，感谢你的无礼，提醒我在别人手下谋生多么不容易，所以我选择了自己靠自己，也许有些人可以成为大树，但大多人生来如芥草——是草有能怎么样呢，照样生长罢了。

　　陈清云说完就要挂断电话，感觉真爽，是他自讨没趣，今天终于吐了这口怨气。
　　你说得很对，但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想请你到我公司其它部门就职，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不了，完全不用了。我说过我是草，是草总有自己生长的地方，何况我是一棵过了时的老草，就这样吧。
　　瞬间挂断电话，开了门将包扔在沙发上准备给余可讲述刚才的情况，虽料林伟的电话重新打了过来，她拿着手机寻思半天，不知道林伟要怎么样，狠了心按键接听，那边声音却温柔有礼。
　　知道你在生气呢，那么这终是我的错。请赏脸，请你喝杯咖啡，权当给你道谦。
　　陈清云拿着电话呆住了。
　　拒绝还是答应，这叫什么状况？电话那边在沉默着等待，她一咬牙，说：好吧，林总，道谦不用，喝杯咖啡聊聊可以，就这么着，把地址发给我。
　　我让司机来接你。
　　不用，发地址。
　　电话挂断，陈清云在房里怔了片刻，既然答应了人家，看来不去不行，信息提示音响了一下，地址已发了过来，她冲进卧室开始翻衣服，找到衣服开始上妆打扮，折腾下来，看看镜中的自己恢复了俏佳人的风采，才开了门匆匆下了楼。
　　林伟从桌旁站起来迎向她的时候，陈清云的心怦了一下。
　　他穿一件浅咖色衬衣，下面是浅驼色裤子，腕上的手表带子是深棕牛皮的，他和陈清云握了一下手，没有松开，拉她坐在沙发上，浓眉下的眼睛在灯下闪着光，头发干净地向后梳过去，唇上的一字胡子让他的整个脸充满成熟男人的魅力，陈清云有些局促了，将手提包放在身后，背紧贴在靠背上，冲他笑了一下。

　　你能来我很高兴。
　　嗯。
　　我有时很自负，当然，有时也会自作聪明，也会自作多情。
　　哦。
　　想喝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
　　那咖啡了——这家店里咖啡现磨的。

　　好的。
　　你今天怎么不犀利了？
　　我犀利吗？
　　相当犀利，也许还很敏感。
　　哦，是的——我想我有时是这样的。

　　有时？比如说，有人伤着你的时候对吗？
　　嗯。
　　我那天伤着了你。
　　没有。
　　呵呵。
　　林伟轻笑起来，抽着烟，想了一下，递给她一支，陈清云放在唇上，林伟替她点着，烟雾升腾起来，某种情绪升腾起来，陈清云隐在烟雾后面，不想让自己突显出来，可是，林伟的一双眼睛是如此明亮，他盯着她，仿佛让她无处躲藏，她明白有些事物的到来无法回避，她不想和任何男人跳情感的探戈，更不想玩什么暧昧，于是她问林伟：林总，生意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