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究竟输在了哪---------汉武帝伐大宛探析》
第6节

作者: 意与白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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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帝之世间竟有如此多的犯人,倒不全是社会治安有多遭糕,而在于这个所谓汉之极盛的时代,是一个全民“被犯法”的时代。东方的法律是刑法,主旨就是皇帝单方面的对人民使用暴力。因此中国帝王习惯于将天下人的私产,视作一已的私产。尤其是汉武帝,光是用兵,一年就要开销几十百亿钱,为了巩固新的地盘,还得大规模移民屯边,动不动几十万百姓迁过去,他们的吃喝拉撒也全由国家包下了,这么个折腾法,一年四五十亿钱的财政收入根本吃不消,何况还要治河赈灾,还要兴土木弄鬼神,巡游天下,给自己造八宝山。一来二去,文景之治留的那些底子早就精光了。钱从哪来呢?民间已被逼得“产子辄杀”了,武帝又将手伸向了上层社会,宗室王侯、豪强地主和富商大贾无一幸免,连官吏也不放过,榨钱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最出名的有两手:一是将卖盐、卖铁、造币这三个最来钱的门路,实行国有化,剥夺私人的经营权,改为官营。这不仅打击了商人,也影响了商人背后的利益集团,被后世儒家扣了个“与民争利”的大帽,骂了两千年。但这所谓的“民”是升斗小民吗?无论如何,没有强大的中央集权,中国要在短短几十年中干出那么大的伟业是不可能的。另一项政策是“算緍”,根据商人、富豪们的财产多少,按比例征收财产税。这一税法今天西方人还乐行不疲,不过,性格酷烈的汉武帝对它兴趣不大,它的出台,不过是为“告緍”铺平道路:以防止瞒报、少报财产为借口,鼓励民间检举揭发,以借机没收商人、富豪们的全部财产-----这才是合乎武帝胃口的。正是此种背景下,酷吏大显身手。酷吏的特长就是把没罪变有罪,再最大限度的株连。最后搞得全国“中家以上大抵皆遇告”,两汉四百年间,酷吏中的一帮子极品,像王温舒、义纵、宁成、杜周、张汤都集中出现在武帝时代,这绝不偶然的。仅以杜周为例,其“一岁至千馀章,章大者连逮证案数百,小者数十人”,“廷尉及中都官诏狱至六七万人”。而铸钱的打击面尤其大,因“天下大抵无虑皆铸金钱矣”,官府抓不胜抓,最后武帝不得不“赦吏民之坐盗铸金钱死者数十万人”。另外仅自首免死的还有一百多万人。

  通过这一系列的国有化政策,中国的私有经济遭到毁灭性打击,“商贾中家以上大抵破”,商人、富人、豪民整个阶级的遭受“被犯罪”待遇,而武帝人财两得。尽管历史名家范文澜认为,正是武帝严重打击豪强、商贾势力,延缓了他们兼并百姓的趋势,才使武帝晚年“有亡秦之失,而免亡秦之祸”。然而,东方的人治体制,固然在集中力量办大事、正事方面显示出巨大威力,但皇权的一手遮天,造成了全民对国家的过度依赖,天下之人几乎都为皇帝一人而活着。没有独立人格和维护自我权利的意识。至于中国商人作为一个阶层,其命运或许只有希特勒时代的犹太人才可以相比。私有制经济和民间资本几千年逃脱不了皇权的手心,无法成长为一个强有力的政治群体。

  当然,这属于文明的基因的范畴,不是武帝所能解决的,武帝之所以是历史上的“雄主”,不是他不喝人血,而是喝血归喝血,做事归做事。
  日期:2012-11-02 12:15:37
  此次出征,李广利手下真正的作战部队,是“属国六千骑”,这才是远征的主力。
  所谓“属国骑”,皆是跟随浑邪王一起归附汉朝的匈奴牧民,降汉后被安置于陇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等沿边五郡,充当抗匈的屏障,史称“五属国”。虽系异族,但在武帝良加慰抚恩养之下,忠诚度比一般汉族军人还高,在对匈战争中甘做开路先锋,对自己的匈奴同族大砍大杀、穷追不舍。少年将军霍去病生前特别信任这些“荤粥之士”,与之一起饮马瀚海,谈笑蹴踘。霍少麾下,立功封侯者有五,匈奴人居其三,堪称汉家之鹰犬。 因此使用亲汉的少数民族军队作战,成为后来的趋势,到东汉成为抗御外辱的主流,用东汉朝廷一句腹黑的话说,所谓“夷胡相攻,无损汉兵者也”。相比当年赵破奴不过700轻骑平定楼兰。如今一次派出六千匈族精骑,这已是刘彻对大宛的极大重视了。

  太初元年,这支匈奴马队与汉族劳改犯步兵组成了一支奇特的混成远征队,集结在敦煌西边的玉门关。他们将从这里誓师出发,向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国度挺进。自前121年霍去病河西大捷之后,广袤的河西走廊就纳入了大汉的版图,而河西走廊的尽头-----敦煌,就成为汉民族新的西大门。不管后世如何非议,武帝留给后人的好处是实实在在的。文景之世的匈奴何其强盛,“据河、山之险,擅田牧之利,民富兵强”,武帝用兵不过十年,自河西到河套,再到林茂草壮的阴山,汉军尽“斥夺广饶之地”,打得匈奴人“远走亡匿漠北寒苦无水草之地”,望见阴山“过之未尝不哭也”,国力大衰。而汉族的生存空间得以大大延伸,从此“长城以南,滨塞之郡,马牛放纵,蓄积布野”。其中河西走廊尤其重要,汉人占此要地,得以“隔绝羌、胡,瓜分其援”,匈奴失羌则势力更弱。且河西土肥水美,适合耕牧两宜,成为汉人的“新大陆”,汉武在此建立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个郡,自“酒泉列亭障至于玉门”。并移民实边,很快建设成人烟兴旺之地。那时的河西,可不是今天苍凉荒莾的样子,而是景致迷人,水流充沛,生态秀美的塞上江南。据祖先的描述,延绵不断的祁连山与焉支山上,那时林木参天,覆盖着茂密的苍松翠柏,盛产密香、青木香等沁人心鼻的良林美材。山脚下分布着广袤的绿洲、平原,“水草茂美、宜畜牧”,到处花香袭人、鸟鸣啾啾,难怪匈奴人会哀叹“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

  然而,当李广利们站在新的出发点上,却没有这么豪情而诗意,出发的气氛很可能是紧张而沉重的,因为一出玉门关,就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漠。许多人很清楚,眼前是一条不归路。往昔征匈奴,百日就得回师,否则不劳匈奴人动手,疾疫和饥饿就可搞死大半支军队。而此次出兵,遥遥无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还乡。出发的时间又正处秋末之际,这倒不是赶点赶上了,很可能与古人对时节的讲究有关:春滋万物,秋掌刑杀。要说还真应景,伴随着大军迤逦出关的,是漫天飞舞,嗡嗡震耳的蝗虫。丰功伟业的背后,是连年的穷兵黩武、横征暴敛,以及生产的破坏与人口流亡。这一年,蝗灾大起于关东,并从中原一直弥漫到敦煌塞外,规模罕见。这是大自然在向汉廷发出的警告。然而,“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蝗群却挡不住武帝扬国威于四海八荒的决心。

  汉代武功虽盛,但当兵真的很杯具。
  同样是搞征兵制的国家,古希腊、罗马,以及古印度的士兵都有固定工资可以拿,堂堂大汉的士兵却无分文之饷,想赚钱得偷空去社会上做佣工,政府仅仅供应口粮和冬夏两季衣服。 汉兵的单兵口粮标准是每月“三石三斗三升”,约相当于今天51市斤的样子,当时士兵又很难吃到肉和油水,这点粮食不一定能吃饱。按制度,罪徒身份的士兵口粮还要低三分之一。更不要说退役后还享受类似于罗马老兵们领取份地、退休金等福利待遇了。所以来自社会底层的汉兵是不可能具有希腊、罗马军人那种强烈的公民意识与责任感的

  何况,终日行进在寂静无声,一望无边的旷野中行军,意志再坚强的部队也会崩溃的。好在路上还有几千名属国骑士们可以打打“草谷”。他们大概是队伍中最欢乐的部份了,无需为搬运辎重操心,只管骏马轻骑,跑在队伍前面。那时的边关一带活跃着成群的野马、野鹿、黄羊和野骆驼,骑士们大可追驼猎鹿,为枯燥的行程增添不少乐趣,又为部队提供了宝贵的肉食。据当时记载,汉军骑兵受胡人“北狄诸国,皆马上奏乐”的影响,行军中必鼓吹奏乐”。此番怎会少了这项娱乐?所到之处鼓角震天,笳箫齐吹。雄壮的节奏,豪迈的旋律,也为沉闷乏味的征途带来了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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