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9-26 20:09:14
　　第十章　第四节　两个斗败的女人
　　梁同叙决心回南方，但是她希望能体面地回到南方。
　　回去干什么？朝哪儿发展呢？她第一个想到的是上海古氏家族，想到王燕平的“救生圈”。王燕平扔不扔“救生圈”是一回事，她接不接扔过来的“救生圈”，要看古家与梅无雨如何打破彼此的僵局。在沉幂之中，她有一个预感，古家与梅无雨之间一定会和解。虽然她无法左右局势，也不忍心看到和解的结果，可是最佳的结果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古家与梅无雨无法和解，那她绝对不会接下王燕平的救生圈。她内心非常清楚，古家不会像梅无雨那样尽心尽力为她提供发展的平台。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一个人，让她对梅无雨那样的充满安全感，何况尽管欲爱不能，她还是深爱这个男人。
　　细细回想起这件事情的整个过程，她发现王燕平也是不过如此的一个女人，居然干出绑人这样的蠢事。那时侯，梁同叙告诉王燕平叶子与梅无雨的事，无非是希望古文能来北京缠住叶子，至少不让叶子飞纽约。
　　冷静下来想一想，梁同叙觉得王燕平为一个不恰当的理由在不恰当的人身上干了一件愚蠢的事，自己也是这件蠢事背后的一只推手。现在，北京肖光那边已经指望不上，也不想指望。她发现肖光太单薄，小胳膊小腿，哪有古家根深叶茂，无论对自己，对梅无雨，甚至对叶子，需要古家这个平台。因为一时控制不住的催情的荷尔蒙，她亲手把梅无雨推离了古家，也推离了自己，难道这个就是自己想要的同时也希望给梅无雨的结果吗？

　　梁同叙当然认为王燕平同样是个失败者，被权力横扫的不光是腰身，还有脸面，伤得也不轻。她在反思自己的同时，非常想看到王燕平沮丧的脸色，听一听她的哀声。
　　梁同叙最终决定先回上海的红房子看望王燕平，当然这不是她去红房子的最终目的，她想知道古家对梅无雨和叶子的最后的态度。
　　梁同叙在北京的最后一段日子，天天泡在五棵松的罗老爷子的家里，哄得老俩口子非要认她作干女儿不可。
　　罗老爷子曾经是北京房地产界的大佬，唯一的儿子定居美国。老俩口住在一楼一套140几平方的旧公寓，雇佣了三个帮手，每天在家开七、八桌的席面，免费招待富贱不分的食客。在他那个对任何人免费开放的家里，食客不花一分钱，坐下就吃，吃完拍屁股闪人，其乐融融。
　　出乎梁同叙的意料，来这里就餐的人各式各样，着正装的，光膀子的，穿皮鞋的，拖拖鞋的……

　　就餐的气氛像大学的食堂，几个桌上一个式样的八个菜：酱黄瓜、花生米、大盘鸡、鱼香茄子、铁板牛肉、葱爆羊肉、炒麻豆腐、炒青菜。
　　汤和啤酒酒敞开供应。
　　整个屋子闻起来跟学校食堂一个味。
　　梁同叙自告奋勇，每天翻着花样加炒几个南方菜，引得这一群来自天南地北的食客阵阵喝彩 。

　　每每这时，罗老爷子拍拍圆润的肚皮对众食客夸口道：“咱干女儿昨样？”不知道他指的是梁同叙的为人昨样？还是她炒的菜昨样？
　　日期：2013-09-27 06:57:27
　　梁同叙坐落客厅的沙发上。这是她第二次坐在红房子的客厅。
　　褚妈妈从二楼下来，站在客厅门口，用比平常高尖的声调招呼道：“梁小姐来了！”显然是在提醒楼上的什么人。
　　“吃过饭了？”端上茶水时，褚妈妈小声问道。
　　梁同叙一愣，快晚上八点钟，早过饭点，她怎么问了这么一个不搭调的问题。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姐还好吧？”褚妈妈声音低沉而微弱，要为一个犯了校规的小学生分担一点责任似的看着梁同叙。说这些话时，她不时紧张地看一眼楼梯口。
　　“你是说叶子吧？”梁同叙跟着小声地问她。
　　“啊！她还好吧？”褚妈妈一口咬定说，“你跟她经常联络吧！”

　　“有联络。你放心吧，我看她在那边美着呢！”梁同叙无不妒嫉地说道。
　　褚妈妈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虚惊一场的样子。
　　“她怎么样？”梁同叙指了指楼上问道。
　　“平平病了。你来之前，医生刚走。夫人在房间里陪着他，到现在还没吃晚呢。”
　　“她睡下了？”梁同叙问。
　　刚才在院子里时，梁同叙特意朝楼上房间的窗户瞥了一眼，没有一间亮灯光。来红房子之前，她给古文打过电话。古文在杭州。梁同叙心里暗暗叫好，可以不受第三人干扰，两个斗败的女人面对面交换看法。她心里有许多的话想对王燕平说。
　　“夫人没有早睡的习惯。她还没吃晚饭，我劝她几回，都说不想吃。饭还热着呢，你去劝劝吧。”褚妈妈忧心冲冲地说。
　　“她在自己房里吗？”

　　“是啊。”
　　褚妈妈再次从楼上下来，站在楼道上对梁同叙招了招手：“梁小姐，夫人让你上楼跟她说话。你跟我来吧！”等梁同叙走近，她轻声细说，“不是我多嘴，小姐走后，夫人的脾气时好时坏，跟我们没有和和气气地说过话。现在她孤孤单单一个人，你多体谅体谅她。小姐的事，能不说就不说。”
　　梁同叙心里暗喜，王燕平让她上楼见她，发出一个明确无误的信号，就是把她看成自己信任的人。
　　“褚妈妈。”梁同叙不想再听她唠叨下去，有些事象个球状体，横看竖看都是个圆。她打岔道：“平平是她孙子吧？”
　　“是啊！我照应着吃了晚饭，夫人把他带上楼睡下了。到底是个孩子，天塌下来也能吃能睡。”
　　“我上去看看。”
　　褚妈妈忧心冲冲的脸变得温和了些，带她上楼到朝南的一个房间门口，闪开身子让她进去。
　　王燕平的房门虚掩着。
　　梁同叙轻轻一碰，仿佛通着人性，专门等着她似的，沉重的木门居然无声地打开。
　　屋里已经打开灯，透出一阵混浊的气息，不知怎的，在外面吸足了新鲜空气，梁同叙感到屋里的气息特别刺鼻。

　　王燕平和衣半躺在床上，腰部垫着柔和的大垫子，身体呈现一种舒适又便于活动的钝角状态。刚才听到脚步声，她知道就站在门外，提着的心放下来，身子仿佛跟着下垂，深深地陷入大垫子里。
　　见梁同叙进来，王燕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让你上来见我。”
　　梁同叙快速闭了闭眼睛，努力摒弃心中那些不该有的杂念。她坐在床边看着王燕平，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害怕见到她，特别害怕看到她的那双眼睛。这个意念一出现，紧接着脑间便跳出被她出卖的叶子，几乎在这样的时刻，叶子的影子总是象过冬前的松鼠那样活跃在眼前。
　　王燕平始终友善地看着梁同叙，完全忽视她带着一颗复杂的心向她走近。
　　梁同叙忽然想到王燕平是生来不需要废话的人，便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梁同叙的话尤如一把利剑刺在鼓囊囊的羊皮袋子上，王燕平蹩在肚子里的浊气源源不断从喉管里泄露出来，脸部的表情跟着松泄下来。
　　“说什么呢？不能怪你，也不该怪你。”她用一种可怜的语调回报梁同叙。
　　梁同叙的手不由主抓住王燕平绞在一起的双手：“阿姨，振作点，好吗？都过去了。”
　　王燕平从手堆时抽出一只手来，摁在梁同叙的手上，三只手绞在一起。

　　“同叙，我两个儿子一个干女儿。你看看他们，两儿子怎么这么没出息？一个老婆跑了，另一个女朋友被人抢了。你说，我的老脸就是比外滩石头房子的墙厚，也经不住两个儿子左右抽。前阵子，我大儿子那个前妻，不会干点正经的事，整天想着离婚，哪有一个母亲撇下亲生儿子躲在外面半年不肯回家的？还整天跟我谈母亲的权力，这种人配谈母亲的权力？还有叶子，这么乖巧的一个人，为一个男人，不顾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情，说翻脸就翻脸。同叙，让人寒心啊！”

　　梁同叙看了一眼躺在旁边的平平。
　　平平已经睡熟了。
　　梁同叙注意到平平睡的地方，以前该是王燕平故去的丈夫睡的地方，一种被瞟窃的感觉顿时充满内心。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对待叶子呢？”梁同叙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她妈打来电话，叶子也来过电话，大家说了些不伤和气的话，必竟还有一家人嘛。倒是我，给人家说了不少软话。”
　　“你真说了？”梁同叙满意地盯着她。
　　“真说了！怎么？你也认为我没出息吧？”
　　“哪里啊？”梁同叙半是安慰半是讽刺地说，“真是见过世面的人，要是换成我，不定猴年马月能咽下这口气。古文怎么样？”

　　“表面上挺过来了，心里不一定这么快转过弯。他说过一段日子去趟美国。我估计他想跟叶子当面说一说吧。”王燕平叹了口气，“还是他爸有远见，从小送他到美国。”
　　“会挺过来的，对一个男人，多大一点事。我倒觉着，他不该和叶子在一起。”
　　“哦！为什么？”王燕平饶有兴趣地问道。
　　王燕平现在也觉得古文不应该跟叶子在一起，总算完全理解丈夫不遗余力打造明星叶子的深刻用意，也许亡夫正是希望找一个能击溃自己的男人做叶子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