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锖之色》
第18节

作者: 羽井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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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洒满一室,他想去拉窗帘,眼睛却被某一物吸引,他久久看着阳台位置,视线所对处是一个角落,放了一盆白色瓷花盆,里面的植物已死,只剩下一堆散乱空干的枯枝……奇怪的是,他竟然不记得自己买过这盆植物,更不记得这是盆什么植物……而惰性的自己虽时时提醒自己,下楼时带上这盆植尸,却总是忘记将它丢弃,任由它在阳台一角,延续着死亡。
  他终究没去拉窗帘,而是一头躺倒在床上,任由汗粘湿着床单,像个死人,一动也不动。

  迷迷糊糊中,手机响起,是爷爷的陪护周阿姨打来,告知辛远,他给她的费用已不够。
  又是钱……这位周阿姨似乎对他特别不放心,差一天,都不愿意。
  辛远沮丧地起身。他的大脑有一段时间是空白的。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
  “到今天才知道,辛远你他妈的是个穷人!”
  他趿着拖鞋,心里盘算着如何向汤一友开口,如何制定一个针对他的工作时间。除了帮他一起找木手链外,他得有空余时间,接别的私活,赚点外快。
  晚上去看爷爷前,要么去跑趟码头或车站,接点客人。
  出门前,他拿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全喝下。翻了一下冰箱,只有几瓶矿泉水,和一盒方便面。拿了面,泡开了,狼吞虎咽地吃下。
  抹了抹嘴巴,他拿起车钥匙,往门口走去。
  换上旧鞋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懊恼了一下,他督促自己:还是得趁空,再走一趟,到鞋店里把新板鞋去拿回来。
  他边想边打开门,打开门的瞬间,他愣住了。
  那双板鞋,竟端端正正地放在门口……
2012-2-26 17:53:00
  『玖』
  “肯定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心急慌张,随手将买来的鞋子丢在门口。”汪犹衣很快就给这事下了定论。
  其实,辛远自己也在考虑,自己所叙述的过程,是否很荒诞?或者是,汪犹衣已经给了一个真相?
  街头中神秘的视线涌流,或者只是个人的主观臆断,用一种执着的方式,让自己沉溺于此,并深信不疑!

  他摇了摇头,无法说服自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辛远有了一种被人偷偷跟踪的感觉。
  ——那一双背后的眼睛,存在有好几个月了。或许,远远不止几个月……
  信,或不信;相信自己,怀疑自己;直觉和理性……势均力敌的两股力量,进入他的内心深处,隐秘的以它们的方式静默着,和平安处。
2012-2-26 17:53:00
  傍晚,路灯一并亮起,流金似地洒满地面。这个季节的气温,不冷不热。辛远和一些开黑车的人,在车站的安全隐秘地带,等候着下一波汹涌而出的人们。
  在其他人拼命揽客时,他有些出神。
  他看到前方有一个拾荒的老头,穿着一件不知从哪里淘来的破牛仔外套,那件带着骷髅头的嬉皮士衣服一看便是与他的年龄不符。
  老头仰起头喝雪碧。雪碧瓶身在夜色和路灯下,显出绿的鲜艳。老头注意到辛远的注视,看着他,咧嘴一笑,遥遥地挥了挥手。
  老头活得很乐观,辛远笑了笑,也朝他挥了挥手。
  两个年轻女生正走出出口处,她们看到了辛远的挥手,误以为是他冲她们打招呼,她们笑了一下,没有理睬其他拼命拉客的出租车和其他黑车的殷勤招呼,径直朝辛远款款走来……
  这天是周末,运气从辛远朝拾荒老头挥手开始,4点到8点,非常不错,几乎没有什么停顿,跑了近两百元钱。
  他从不主动招呼客人。他站在街头,那眼睛里含有这个行业者少有的内容,有三分温柔和晶亮,两分的疲惫,五分懒散。仿佛那眼神内有渴望,却不知该如何呈现。他如此懵懂,越是不直接,反而让生警惕之心的人们,反客为主地上他车,吆喝他开车,去他们想去的目的地。
  尤其多的,是年轻女客。
  送最后一位女客人,是去当地有名的一个夜总会花都。接过对方递来的钱时,他的眼角瞥到对方左手上有个刺青,是心形的。
  他迅速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对方,果真是她,广场大排档里看到的那个女人。

  虽然卸了妆,面容已是大变样,但她神情中那股无所谓的气质,是浓浓妆容掩不住的。
  她慢慢地挪动自己往车门靠去,打开了门。他等着她的下车。突然,她把车门给关上,对辛远说:“你有名片吗?”
  辛远摇了摇头,问:“没有。怎么?”
  女客犹疑了一下说道:“我想包你……”
  对方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辛远的惊愕的表情,她嘴角一笑,抬了一下眉,语气平缓,不急不躁地解释说:“我说的是包你的车。”
  辛远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告知了对方他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女客静默地低头按了一通手机按钮,不久,辛远手机上收到一个短信息,是陌生的手机号码,短消息上写着两个字——“吴昕”。

  “是我。”她简短地说了两字,便下了车。
  她一下车,一跨上花都的台阶,与车上的她,竟判若两人。她一走一扭,像是走在舞台上,背影都透出几分妖娆。
  此时,华灯初上,一片声色迷炫的繁华。
  辛远一看时间,正是八点多。

  衣冠楚楚的男人,从饭桌上辗转到此的男人,在家中坐立不安的男人,想要追求爱情和物质结合的男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涌向这迷幻之门,同女人们相反,她们抹上胭脂,掩饰本真,而他们,来此,是为了剥脱伪装,露出真实。
2012-2-26 17:54:00
  今天恰巧也是爷爷手术前的最后一个晚上,爷爷腿上已明显消肿,明护士来瞧过一眼,看得出,对身为病人的爷爷,她是尽心尽责的。但对辛远,有一股看不见、冷冰冰的顽固力量,横隔着他和她的距离,无论他怎么示好,她都漠然。他很不安,也很不满,却对这种状态的存在,无可奈何。
  ——这是怎么了?
  辛远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和疑惑,递给周阿姨工资。周阿姨佯装没看到刚才微妙的一出,接过辛远给她的钱,略带歉意地对辛远说,她想回家一趟,请辛远陪他爷爷一下,她立刻会回来。
  辛远点点头。周阿姨临走前,想起什么似地从她的包里取出一本已翻烂了的小本子,对辛远边念边交代了一些医嘱,最后,她说道:“辛远,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吧,周阿姨。”
  “你爷爷这么摔一跤,手术方面,医生也说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只是,这些天我陪下来,觉得你爷爷年岁高,人总是有些弱了。”
  辛远默默地点了点头。
  来看爷爷的几次,爷爷当着辛远的面,不止一次提出要见儿子,还总把周阿姨当成媳妇……医生说,辛远的爷爷,或许是有些老年痴呆了。
  辛远心生奇怪,爷爷的痴呆,来得如此之快……爷爷在大部分时间,总是昏昏欲睡,像个嗜睡的婴儿,只是呼吸声粗大,像是肺里有什么东西破了似的。听着爷爷的呼吸声,辛远的心如那呼吸声,沉重,且不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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