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人皮。
　　确切地说，是一张人形的蛇皮。能清楚地分辨出头、手以及身体的各个部分，除了脖子和右肩上有一个缺口外，其他部分都完好无损，活像一件灰白色的雨衣。腋下尚有一块模糊的血团，看样子刚蜕下不久。

　　小时候苏戊辰见过不少蛇蜕，从人身上蜕下来的还是头一次见，难道是三头？他想象着三头将血淋淋的皮肉从身上剥下的情景，不寒而栗。这件事超出了苏戊辰的正常思维模式，他已经不知道应该叫他人还是蛇，他的爬虫类特征已经非常明显了。
　　苏戊辰没有找到三头的尸体，不知道他是死是活，附近也没有其他线索。片刻之后，他从最开始见到蛇蜕的震惊和恐慌中平复，将三头留下的唯一纪念品像折衣服一样叠起来，带回去存放在卧室的阁楼上。
　　本来打算第二天就离开，结果暴雪成灾，寸步难行。新闻里说全球遭遇了史上覆盖面和破坏力最大的雪灾，中国大部分地区都不同程度地受到灾情影响，随之而来的还有大面积的强降温。看着电视里正在地中海的冰面上嬉戏的人群，苏戊辰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具体又说不上来。他在家多住了几天，等天气好转了些，交通基本恢复，才启程前往十堰的工作地点。
　　接下来发生的事，苏戊辰做梦都不可能想得到。
　　2013-09-04 20:23:47
　　15
　　苏戊辰先坐汽车到成都，然后在火车上度过了十个小时，第二天傍晚到达十堰。他找了个旅馆住下来，然后买了个新手机，打电话给木川，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木川是他大学时的好友，人神神叨叨，不过很有才华。木川研究生没毕业就进入了蛇文化机构，很快成为了专题实验小组的组长。这让苏戊辰又是惊讶又是羡慕，要知道，作为一个国家级的研究所，蛇文化机构最不缺的就是高学历的人，以木川的等级，别说组长了，混个助理位置都很困难。更让苏戊辰意外的是，一个月前，根本没抱任何希望的他，竟然也被录取了。
　　说到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蛇文化机构。全称叫中国蛇文化研究与应用中心，1966年机构刚设立，便遭遇文化大**的狂风暴雨。作为“蛇神”的机构首批研究员们自然是被重点照顾，当时的12名工作人员无一幸免，其中就包括王正文教授。正是他主张建立世界上第一个研究蛇文化的专门机构。
　　十年风雨过后，1976年文化大**结束，第二年又恢复了高考，新一轮的文化思潮冲击着无数年轻人狂热的心灵。也就是在那一年，王正文教授年仅26岁的儿子挑起了重建机构的大梁。但是在之后的十几年里，机构并没有受到重视，因为在很多学究的眼里，蛇文化机构就是个招摇撞骗的大幌子，对社会没有丝毫贡献，科研经费被一再压缩。直到1981年，在发掘三星堆时其中一个考古人员被一条怪蛇咬伤，虽然后来保住了性命，但却变得非常孤僻且行为怪诞，甚至有人说他的舌头变得和蛇一样分叉。

　　之后，考古人员在附近几十米深的地下发现了一个巨大的蛇窟，当即便打电话给时任蛇文化研究所所长的王全，调了外务部最精锐的几个成员和考古人员一同进入蛇窟。结果大家都知道了，下去的6个人只有2个活着回来，而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清楚。
　　事发后不久，蛇窟便用混凝土永久密封了，而科学院显然提高了对蛇文化机构的重视，不仅新建了实验室和办公楼，更新了一大批设备，更主要的是，蛇文化机构被直接调拨给了中国科学院，和成都生物研究所平起平坐。
　　机构的名字如雷贯耳，苏戊辰是有自知之明的，根本没敢想。当时在木川的怂恿下硬着头皮投了简历，没想到居然过了。
　　说了这么多，苏戊辰却连机构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面试的时候也是在十堰市区的一家酒店里，可是据他所知机构并不在市区。
　　木川接到苏戊辰电话花了近两个小时才从机构赶到市区，好朋友多日未见，几杯酒下肚便已经晕乎乎的。酒过半巡，苏戊辰忍不住便将这几天发生的事说了，木川一听露出明显扯淡的表情来。
　　“你见过这类变异么？”

　　苏戊辰期待他能帮自己解开这个结。
　　“变异倒是很正常，但哥们，你说的可是人变异？”木川盯着他。
　　“没错，我知道这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但我保证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木川一下子就露出本性了，激动地说：“他人呢？那个三头？”
　　“不知道。”
　　木川有些失望：“如果能找到他，深入研究，或许会有振奋人心的发现，可惜了。”
　　“你相信？你相信人居然可以发生如此诡异的变异？”
　　木川不动声色地说：“如果以前你跟我说，我肯定不信，最近发生的事让我改变了看法，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在一般人看来都没法解释。”
　　苏戊辰一动：“最近？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木川忽然扭头望了望窗外，连着下了很多天大雪，天气格**冷，一入夜街上便没什么人了。
　　“先不说这个吧。对了，那条蛇王的尸体你说被三头拿走了？”

　　2013-09-05 09:3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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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戊辰点点头，木川再一次失望了：“实话跟你说，关于蛇王，机构曾经也派人去找过，结果和所有人一样，无功而返，我一度认为它根本不存在。”
　　不仅存在，还在苏戊辰身上留下了一些东西。
　　“你觉得我会不会……”

　　木川摆摆手：“依我看不太可能，虽然我不知道那蛇王到底有多神秘，是不是真的能摄人心魄，但你说的这种事，太不符合逻辑了，就算是现在的自然进化链有点乱，也不至于这么奇葩。双头蛇我是见过，但你说的这种，太诡异了点。”
　　“依你的看法，三头怎么会变成那样？”
　　木川摇头：“这我真不知道。这样吧，等有时间了，我看看能不能申请调阅当年的卷宗。”
　　苏戊辰还想继续问，心中疑惑太多了，木川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听，挂了电话神情阴郁。苏戊辰问他什么事他也不开口，呆在那里，嘴里的酒一直没咽下去，过了许久才一口喷在地上，大骂：“真他妈操蛋。”然后甩下苏戊辰，自顾自离去。

　　当时已经凌晨了，苏戊辰没在意，大概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木川走后，他独自一人喝到凌晨三点，连怎么回宾馆的都不知道。迷迷糊糊中又梦到了三头，褐色的鳞片，血红的舌头……不！那不是三头，那是镜子里的自己！苏戊辰目瞪口呆地看着脸上的血肉一块一块剥落，露出细密的褐色鳞片，头发混着头皮大把大把地掉下来。他被吓醒了，跳下床，打开电脑搜索有关蛇人的信息 。
　　在苏戊辰的印象中，正如木川所说，这种事太不合逻辑，只有《聊斋》里才存在，作为一个研究者，他当然会从理性科学的角度去分析。人的身上怎么会出现蛇类的特征？基因异变也许是唯一的解释，那么导致异变的因素呢？蛇王真有某种超乎想象的能力？他尽量避免往这个方向靠，但如果反其道而行，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蛇毒！三头中了蛇王的毒，毒素导致了基因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