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个男人教成熟》
第10节

作者: 肖永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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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雅美在西北大学读了个大专,学的是国民经济管理,现在刚到一家策划公司做经理助理,心里就有了优越感,不象雅美的家,给人压抑感。但他很快发现,雅美很聪明,很敏感、细腻,能大段背诵莎士比亚的诗,能指出电视连续剧《红楼梦》中黛玉的房间放着二十四史的道具简直是荒唐,曹雪芹的时代那里有《清史》;又比如,谈及发展迅速的电信业,雅美却说:“但我对电话恐惧之至。我感觉某一些现代文明在为人类提供了便利的同时,其实也在剥夺人们内心的安宁。现代人真是太容易了,那边的人刚一想,这边话音就到了。有时侯,我甚至觉得,太容易的事物,带来的就不再与深度有关。缺乏节制的现代人的内心已慢慢失去了积淀的能力。有些事情,往往在失去难度的同时,也失去了分量。信息时代是如此地轻而易举,甚至是如此地浮闹。

  也许是物极必反吧,我现在竟然非常怀念夏洛蒂.勃朗特与奥斯丁那个时代。一封情书要用半天的时间才能用马车从一个庄园传递到另一个古堡去。在那个时代,一个感怀伤逝之人,她的敏感的心是能够守住一分相当的安宁的,因为她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凝望远处天角的云朵;可以拥有很多时间静静地用肌肤去倾听湿润的土路上由远及近的马车轮子的吱扭声;她可以拥有很多时间一边在厨房里怀揣心思剥着豆角,一边等待一封渴望已久的书信,或者等待一个用信函相约了半年之久终于快要抵达的友人;她可以拥有很多时间把她那一双没有发达的交通工具可去乘坐的双腿安静地蜷卧在座塌之上领悟一本书......往日,时间的疏松使得人们感觉与思维密集;而今,生存的紧迫与焦虑压缩出来的一些人,只能是麻木的神经,空洞的感受以及一份对实利社会疯狂进取的畸形的野心。”

  他理解雅美的这些想法都是刚出校门步入社会有点不适应的感觉,但他还是觉得雅美真的人如其名,过于多愁善感了,象林黛玉,问:“你的名字是你爸还是你妈起的?”
  “文雅之美--是我奶奶起的,我奶奶原来是一个地主的私生女。”雅美说。
  西安就觉得雅美的气质有点古典,有富贵的血脉,不象她父亲那般窝囊。
  吃完饭,俩人心情都俱佳,有意犹未尽之感。西安对雅美说:“我们去城墙上吧,那里很安静。”他隐隐想起曾和诗乐在城墙上的那次经历。
  雅美高兴地答应了。
  寒风起过,刚出了热气腾腾的房子感觉有些冷。他看着雅美穿的滑雪服有点单薄,就把皮大衣脱了,披在雅美的肩上。雅美挡了两下,不再推让。

  走在城墙上,人稀灯艳,繁星熠熠,很有花前月下的味道。
  突然,雅美啊了一声,喊:“流星!流星!”激动得象个孩子。
  西安就抬头看,正看见一颗流星闪过,说:“流星有什么,天天可以看见。”
  雅美说:“ 小时候我就相信那个美丽的童话,很多次想抓住流星许一个愿,然而每一次流星都在一个完整的愿望出口之前,便一闪即逝,每一个次都留了一个愿望在嘴边,也留了一份遗憾在心底。”
  他问:“你刚工作,感觉怎样?是不是还很新鲜?”
  雅美说:“哎,你不知道,以前的我是何等幸福啊——没有那么多的想法,敢孤独无助特立独行,敢与众不同棱棱角角,敢用无邪与温情来表达自己,敢要死要活地执着于自己的方式,居然还敢不爱惜自己。尽管我并不是一个天生忧郁的人,但我却敢真实地表达自己 。而现在呢,一株枯草,一片青瓦,一截幽径,一声凄清的叹息,都令使我感怀神伤。我已经慢慢地一天又一天地失去了这些快乐的勇气。说失去了这些权力实在是美化自己,因为我仍努力在表面上维持着这种平和。心里的滋味难以诉说。”

  西安虽是个五大三粗长胸毛的人,但他仍觉得和雅美在一起很轻松,不象和雅美在一起那样总很紧张。他心里就慢慢有点喜欢这个比他小差不多五岁的小姑娘了。他想,如果一个女人需要保护,而你能够保护她,这个女人就是一生的左右了。他觉得自己可以保护这个容易受伤的小姑娘。
  十六
  西安和雅美的爱情是以书籍、书信和电影这些比较传统的恋爱方式慢慢升温的。
  每次见面,雅美都给他带一本书让他读,有斯威布的《希腊的神话与传说》、尼采的《查拉图拉如是说》、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卡夫卡的《变形记》、简·奥斯汀的《理智与情感》、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沈三白的《浮生六記》、 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余华的《活着》等等多是文史哲方面他认为的闲书。尽管看不太进去,但他还是在雅美的要求和督促下硬着头皮读完了;虽感觉这些书多太消极,但视野却宽阔了,思想也渐渐丰富起来,不似以前只看军事、体育,只知道打呀杀呀毛毛糙糙的。他觉得跟雅美在一起灵魂被净化了很多似的。

  从冬天到春天,雅美也好象有几万年的话说不完,把自己刚工作的故事、感触、困惑都用信写给他。虽然两人很近,但写信、读信、邮递的那个感觉让他和雅美都很惬意。
  他就常常接到雅美的信,一封一封,从寒冷的日子读到温暖的阳光。
  “每天上班的路上走在那条喧哗涌动的早晨的街上,在我的视野里仿佛是静寂无人的,我会发出一种自然的微笑。能够进入眼帘的都是那些从庸常的平凡的景物人流中形而上层面的事物——我看到街边一株沉郁枯索的秃树仍未发芽,四季的轮回更迭命运一般罩在它头上,这秃树似乎与人,与我就有了某种纠缠不去的关联——冬天来了,它的盛势已去,往日的浓郁茂密以及它那在暖风中目中无人的欢叫声,都已成为回忆。来年的绿也不再是那个逝去的绿了,一切是那么地无可奈何一去不返......

  这时,对于这株皲裂的的秃树的一带而过的凝视,便不由自主地进入了人生的问题。
  有时,我会看到身边的一辆婴儿车上的小孩,他豁着牙朝着与他交错而过的另一辆婴儿车上的小孩会心地笑,两个小孩子都挥动起小手咿咿呀呀地叫。两辆小车已经交错而过了,他们都扭过小脑袋相互不舍地张望,伸手,显然他们是格外想发展一下这路遇的友情的,但是年轻的爸爸妈妈却坚毅地把他们向着相反的方向推走了,其中的一个孩子一边哭一边使劲回身向远去的另一个孩子眺望,大人扭过宝宝的头,说,“乖,我们玩去喽!”显然,大人们是相互戒备不信任的。我看着这个小孩子腮边大颗清澈的泪珠与满脸失望的神情,就想起了“成长”这个词语,年轻的爸爸妈妈肯定是“成长”了,可是“成长”意味着什么呢?“

  有时候,一点小事我会想一路,而且是决不用什么自我“提升”或者是自我“煽动”的,完全是自然而然的联想。往往是走出去很远,眼睛里依然是那一株处于悲观季节里的秃树,或者是那个小孩子被成年的父母轻易“扼杀”了童贞情谊的悲伤。这种专注而密集的联想往往伴随我整整一路。直到走进大厦的门厅,遇到迎面而来的打招呼的保安,这种“沉浸”方才忽然中断,猛醒,知道脑子里的线路该切换频道了,于是脸上又重新浮上了那层微笑,对自己说:上班的时间到了-----

  还是回到那条喧哗涌动的早晨的街上。现在,我依然在这条街上走,脑子里依然是密集的思维,但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了:到办公室要做的一二三四五......
  昨天同事甲神秘的约好明日碰个面,不知又有什么事要谈一谈。真是太黑暗了,可,人是不能得罪的,职业不能丢,否则怎么生活呢,一个人没有足够的钱就不要想“自由”,也不要挺直腰杆的想“尊严”,没有这个前提而奢望“自由”与“尊严”是要为此付出生活的代价的,这里的自由和尊严当然是相对而言的。但都是从他那里得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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