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倦:折锦》
第18节

作者: 南乔_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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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4-02-05 16:47
  如果萧叔叔没有随大哥去了边疆,一定会想办法救她吧?她看得出来,萧德对自己的爱护和关心,甚至超过了亲人,好像生怕她会受到一点伤害。那么卫衍呢?他去了哪里,是否听说了她被关押进这里的消息?他会担心吗?这一刻,她脑海里的思绪纷繁芜杂,完全平静不下来。
  今天原本是合家团圆的中秋佳节,但她却身陷牢狱,还要害得爹娘担心,真是太不孝了!
  寂静如死的气氛中,忽然响起一窜铁链哗啦啦的声响,她睁开眼,看着对面牢房一个奄奄一息,浑身上下已被鞭打得皮开肉绽的人被狱卒架着胳膊像条狗一样拖了出去。沉重的镣铐挂在骨瘦如柴的手腕和脚踝处,顺着瘫软无力的躯体在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线,尖锐刺耳的声音一刹那充斥了整座天牢。
  苻锦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连忙扶住墙壁。

  没过多久,狭长晦暗的走廊尽头响起鞭挞声,混合着虚弱的惨叫声,一遍一遍响彻夜空。半响,那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终于渐渐低了下去,归入一片沉寂,是犯人经不住毒打昏了过去。
  日期:2014-02-05 16:48
  这样的场景,从她被关进来的那刻,不知上演了多少次。她猛地低下头去,捂住耳朵。可那些声音,还是如挥之不去的阴魂一般不断飘在耳侧。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害怕。
  对,她害怕了。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看见过这些,怎么可能不害怕?她不是无坚不摧的城墙,不是刀枪不入的铁甲,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一个从小就生活在锦绣繁华中的女子,怎么可能不害怕?
  她的额头上已经有过一道小小的伤疤,爹说,那是自己小时候不小心摔在地上被树桩划破皮留下的,没有办法恢复原样。她尚且能用刘海遮住掩饰,不想让任何人瞧见,人皆有爱美之心,如果再在身上添些疤痕,她怎么办?

  强打精神支撑了几个时辰,可一天没有进食,在这样身心备受煎熬的等待下,感觉心神俱疲,她头枕着手臂,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雾霭沉沉,嘉荫繁翠。一朵朵海棠在融融暖阳下热烈绽放,连绵无绝,清风一拂,氤氲浅淡的香气芬芳醉人,如坠云端。
  日期:2014-02-05 17:03
  朦胧间,仿佛有一道诡异的目光落在身上,那是一双极好看的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眸光如碧池深水,藏着不可度测的漩涡。右眼睑下一颗小小的泪痣,风华万千。高贵不失清冽,沉稳不失魅冶。
  男子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白衣如雪,雍容无双,胜过在世间所见的任何人与景。
  她半眯着眼,仰头迷惘地看向他,懵懂而好奇地问:“你是谁?”
  唇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那人却沉沉反问道:“你觉得我是谁?”
  她微微蹙眉,若有所思。这双珠玉般光润的眸子,这张如月华样美好的面容,明明没有见过,心里怎么会有一种相识多年,久别重逢后的感觉?
  苻锦低头一忖,忽然笑起来,梨涡如盈盈青草间璀璨的繁花似的绽放开,抬起手摸上他的脸颊:“我知道了,我在做梦!”
  小手下的皮肤泛着凉意,肌肤相触的一霎,仿佛有一瞬间微弱却清晰的颤抖,仅是如此,如同冷风中转瞬即逝的灯火。

  “大胆刁民,竟敢用你的脏手触摸皇上龙体,简直不要命了!”一道尖利高亢的吼声蓦然打破了这份微妙而不真实的氛围。
  少女手一抖,浑身一哆嗦,猛然睁开眼。突如而来的刺目光线让她好一阵子才适应,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所有的睡意和困倦通通被赶到了九霄云外,脑子被迫清醒起来。
  日期:2014-02-05 22:55
  空旷的牢房里,乌压压地站着一群人,夹杂着各种意味的目光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横亘在面前。

  为首的男子一身白衣,居高临下地站在咫尺之外,分明是她刚才梦中所见的模样。苻锦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数簇火把的光亮如巨大的灯盏,驱散了一如既往的黑暗与冰冷。
  随侍太监高盛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皇帝,急忙喊道:"死丫头,你瞪着眼珠子往哪儿看呢?!"
  慕容冲眉头一皱,挥手让他退下。
  她……确实很像锦儿,无论眉眼,无论身形,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若不是亲眼看见锦合宫被那场大火烧成一片狼藉,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肯定她是锦儿。只可惜……
  幽深的双眸滑过一丝隐匿的锋锐,恍如卒了寒光的利刃直扎入她的心肺。他静静看着地上的她,缓缓道:"你是霍时玉?"
  日期:2014-02-06 18:12
  小脸上依然流动着倔强的神色,眼中隐隐有氤氲水气,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宛如茫茫夜空里最明亮的北极星,闪着耀目的光芒,又像是黑暗里一缕即将喷薄而出的曙光,永远都束缚不住的自由!
  符锦怔了怔,盯着那些火把上灼灼燃烧的赤红色光焰,滚烫翻涌的空气让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扭曲了,好像整个人都掉进了绵绵火海,被猩红的火舌舔咬吞噬。只觉得心里慢慢淌过一股刀割般的钝痛,像是直欲摧城而滚滚压来的黑云一样势不可挡。那种奇怪的感觉,如拍打礁石的浪潮一点点侵蚀着整个胸腔,让她快要透不过气。她蜷缩成一团,突然仰起头,喘息着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吸气,却仍然缓解不了窒息似的痛苦。

  开不了口,发不出声音。凄厉的恐惧,深浓的绝望,涨闷的痛楚,无数从未有过的心绪和喧嚣混合糅杂在一处,利刃般刺入血肉,然后又左右搅开来,心脏跳得仿佛也要蹦出来!
  脑子里顿时一片混沌,来自心底深处的惧怕如巨大的阴霾驱之不散,如同一根紧紧勒住脖颈的绳索捆得她喘不过气来。

  慕容冲眉宇之间沉静依然,不见喜怒,凝视着她的眼中一沉,低声道:“你怎么了?”
  日期:2014-02-06 18:14
  身体一阵阵轻微的痉挛,她急得心都迸裂开了,想极力抗拒这可怕的感觉和场景,却只能徒然睁大着眼,呼吸越来越急促,两只手死死地抓着散落在地上的枯草,指甲在地上狠狠扣着。
  哮喘……已经半年没再出现的症状,难道她的哮喘病竟在这个时候发作了吗?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他见她脸色惨白,神情痛苦,可明亮的眼睛仍旧泛着璀璨如星的光辉,不肯表现出任何难堪的姿态,如着魔似的半倾下身体,再次问:“你身上有病?”

  高盛慌忙上前一步,大声道:“皇上,万万不可,这小丫头可是口出狂言辱骂了您,罪该万死啊!”
  伸出的手蓦地停在半空,慕容冲不着痕迹地抽回手,直起身。他这是怎么了?难道就因为这个霍家的丫头跟锦儿长得相似,就撩动了自己的心弦吗?
  直到国破,血肉骨亲被屠戮殆尽的那一刻,直到被秦兵掳进宫,看见姐姐被糟蹋后空洞无神的双眼的那一刻,直到苻坚看他的眼神一日比一日贪婪丑陋,他身为鲜卑皇族高傲的自尊被践踏进最肮脏的泥淖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变成了冷硬如铁的磐石,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如蓬勃的野草般疯狂生长的恨意,支撑着自己苟延残喘的活在世上,度过数个黑暗而辗转反侧的日夜的信念,就是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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