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的狰狞面孔》
第13节

作者: 王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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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距离濮阳兴把孙皓推上皇帝宝座不过四个月。由于小孙同志过河抽板特快了些,以至炼就出一句中华歇后语:末帝孙皓──恩将仇报!
  张布有一位女儿甚得孙皓宠爱,孙皓有一天故意问张美人道:

  “你父亲到哪里去了?”
  张美人知道父亲实为孙皓所害,便愤愤地回答说:
  “被奸贼杀死了!”
  孙皓勃然大怒,遂命人以木棒将她锤死。之后,他又思念起张美人的容颜,就命人刻制她的木像,整天放在自己座位旁边。一次,孙皓忽然想起什么,就追问左右道:
  “张布还有女儿吗?”

  “尚有一女,但已出嫁。”
  孙皓马上将已出嫁的张美眉抢入宫中,封她为左夫人,昼夜与其饮宴,至为宠爱。稍后,他又命工匠赶制了数目以千计的金首饰,让宫女戴着首饰摔跤相扑以供取乐。首饰往往早晨戴上,晚上就坏,坏了就换,再加有人趁机偷盗,很快为之一空。于是,孙皓又贡献了一句歇后语:孙皓宠二张──荒唐。
  数年之后,扬州百姓不堪暴政,在山民施但领导下发生了一场暴动。
  施但绝非有勇无谋的莽汉,他就近劫持了孙皓异母庶弟孙谦,并以拥立孙谦为旗帜直接杀向了建邺。一路上队伍越滚越大,当施但距建邺三十里时,人马已膨胀到一万余人。
  眼看建邺触手可及,施但忽然下令暂停前进。他一面挑选入城的黄道吉日,一面用孙谦名义,派人招降留守建邺的御史大夫丁固及右将军诸葛靓。不料,二位守将不但不买帐,反而诛杀施但使者后直接率军出城迎击。在建邺东南二十里处的牛屯,缺盔少甲的变民军遇到装备齐整的正规军后,立刻展现了乌合之众的本色,稍一交手就一哄而散。丁固、诸葛靓击溃施但后,只见孙谦独自坐在战车上不下来。丁固不敢擅自处置皇弟,连忙派人将情形奏报孙皓。孙皓的回复很简单:杀!

  被一并处死的,还有孙谦母亲及四弟孙俊。
  某年夏天,孙皓开始兴建一项浩大的工程:昭明宫。
  他命二千石以下官员亲自入山督导砍伐木材,并大肆开辟御花园、狩猎场,同时起土木、建亭阁,功役之费,以亿万钱计。对左丞相陆凯、中书丞华覈的规劝,孙皓毫不理会。在孙皓的带头示范下,东吴奢侈浪费成风。
  华覈实在看不下去,再次上书进谏说:
  “今事多而役繁,民贫而俗奢,百工作无用之器,妇人着绮靡之饰,互相炫耀,耻独无有。兵民之家,也染上这种习气,即使家里无甔石之储,出门也要穿绫绮之服,上无尊卑等级之差,下有耗财费力之损,求其富给,怎么可以达到呢?”
  孙皓对此充耳不闻,秋祭的时间快到了,他要好好为冤死的老爹超度亡灵。

  孙和的命不好,皇帝没当成,年纪轻轻时就在孙权去世那年被权臣孙峻赐死。他的四个儿子:孙皓、孙德、孙谦、孙俊,两个小儿子又都死于大哥之手。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恐怕莫过于此了吧?
  皇帝都是寂寞的,孙皓对朝中的忠臣、能臣都不敢信任。
  他无缘无故当上国君,又曾因信奉巫术迁过都而逃过一“劫”,不得不让他信命、信神。孙皓虽然忽视王、霸两道,行事毫无顾虑、为所欲为,但在其灵魂深处,早已对巫术坚信不移,并将巫术当作唯一可以信赖的法宝。
  孙皓去迎接孙和灵位时,巫觋信誓旦旦向他禀报了一个好消息:
  “孙和被服及面貌颜色,跟在世时一样,说明在阴间日子过得不错。”
  孙皓听后悲喜交集,亲自到建邺东门迎拜灵位。待灵位被安置在皇家祭庙后,孙皓七天内进行了三次祭拜,还请来戏班不分昼夜地演奏唱戏。虽说孙皓暴虐,但从其对待亡父和娘亲的举止来看,何尝不是一个重亲情的孝子呢?极端恶劣的成长环境,使孙皓养成了猜忌残忍的性格;皇帝的特殊身份,更让其双重性格在万众瞩目的聚光灯下,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孙皓或许忘记了,自己对鬼神的信仰,就如当年汉武帝信巫一样,在特定环境下,会被某些唯恐天下不乱之人所利用,搅乱整个朝纲!
  日期:2012-01-21 20:33:52
  21、裂痕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有什么样的主,就会用什么样的人。
  孙皓身边肯定不乏邀功献媚、搬弄是非之人,干得最“出色”的,非何定莫属。

  何定曾在孙权跟前当差,孙皓即位后,他上书表明自己是旧属,请求调回皇宫服务。孙皓让他当了楼下都尉,负责为宫廷买酿酒的原料。何定发挥拉关系、拍马屁的特长,很快就作威作福起来。孙皓见他干得“有声有色”,便对其委以重任。
  何定爱养狗,就经常以搜求御犬的名义让手下为其寻求好狗。自有阿谀奉承之徒不远千里、不惜重金收购好狗送给他。于是,狗价顿时涨势如虹,名犬身价竟达数千匹绢之巨。何定有了好狗,必将其送给孙皓。孙皓为这些御犬佩带了价值万缗的缨络,令朝野为此哗然。孙皓认为何定忠心勤谨,赐其爵位封之为列侯。于是,中华文化就有了另一句歇后语:何定讨孙皓的欢──狗官。

  陆凯对得势小人极为鄙视,当面敲打何定说:
  “卿亲眼所见,前后事主不忠、倾乱国政者,有谁是寿终天年的?何以定要为非作歹,蒙蔽天子耳目?宜痛改前非,不然,卿很快有不测之祸!”
  何定口中喏喏,心中却对陆凯恨之入骨。
  不久,忠直不阿的陆凯病重卧床,情况危急。
  孙皓派人前去寻问遗言,陆凯临终前仍不忘提醒老板说:

  “何定不可信用,宜授以外任。”
  在推荐了诸多社稷之臣后,陆凯终于走完了七十余年的人生旅程。
  陆凯一生为国尽忠、待人诚挚,皆出自天性;由于政事多有失误,他屡上表疏,皆秉忠质言,全都就事论事,言词直率不加修饰。陆凯一宗共出了二相五侯,并有将军十余人在朝,让孙皓也不得不叹道:
  “盛矣!”
  对老板的称赞,陆凯却毫不领情:
  “君贤臣忠,国之盛也;父慈子孝,家之盛也。今政荒民弊,国家面临覆亡的危机,臣何敢言盛?”

  对于陆凯,陈寿为其立传时,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陆凯忠壮质直,皆节概梗梗,有大丈夫格业。”
  孙皓素来愤恨陆凯的正直,耳畔又日夜听到何定的诬陷,怒火终于爆发,就把陆凯全家放逐到了福建。
  花无百日红,何定终究没得意太久。
  当何定贪赃枉法的丑事被揭发后,孙皓大为恼怒。他震怒于何定竟敢蒙蔽自己,认为这家伙简直和张布一样坏,不但砍了何定的头,还将其改名为何布。

  仅数年光阴,陆凯对何定的警告就得到应验。
  在陆凯去世与何定被法办期间,吴国还发生了一件轰动朝野的新闻事件:
  孙皓从弟、前将军、夏口督孙秀跑了!
  因民间传说孙秀有帝王之相,孙皓就派何定率五千兵马以狩猎为名,向孙秀驻地夏口逼来。孙秀与孙皓关系原本就不好,听闻何定带兵前来,惊恐之下连夜带着妻儿及和数百亲兵投奔了晋国。
  此事犹如导火索,让一些想当官发财的人,暗暗打起了孙皓信巫的主意。

  几年后,一位叫刁玄的人首先站了出来。此人曾出使蜀汉,得到星象学家司马徽所著《论运命历》的残篇。为了博取富贵,他在谶文上添加了一句话:
  “黄旗紫盖,见于东南,终有天下者,荆、扬之君!”
  谶文文字深奥艰涩,多不可解,而刁玄所增的这句话则浅显明了:“黄旗紫盖”只皇帝才有;“荆、扬之君”当然指吴国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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