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局长看也没看，用手挥了挥，仿佛在赶一只令人讨厌的苍蝇。
　　“唉，局长，初次见面也不知道钱局长您喜欢点什么，我就从香港请人带了点虫草给您补补身体，”钱局长听了这句才把目光落在那盒包装精美的虫草上，只见晶莹闪光的盒子里，一根根粗大的虫草捆扎得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让人一看就有很贵重的感觉。
　　崔大伟趁机把早已在心里操练多时的台词，诚恳地作了汇报，钱局长不动声色地听完，冷冷地说了句：
　　“我们湘南，用的都是进口万门程控。”

　　“现在国产的万门程控已经越来越好了，今后肯定会有很大市场的。”
　　“你们的万门程控，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呢？”
　　“我们也是刚刚搞出来，正在进行全国推广，所以想找钱局长合作。”
　　“合作？怎么合作？”钱局长的话，一下让崔大伟怔住了，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建立“试点”的话，只好急中生智按自己的习惯思维临场发挥：
　　“当然是共同销售，利润共享了。”
　　直到这里，钱局长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了一点：

　　“还要风险共担，对吗？”
　　“我们怎么敢让您这边担风险。”
　　“话都是那么说的，但到时就会有事情出来了。”
　　崔大伟吃不准这次会谈的感觉了，钱局长的话让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表错了情，他有些困惑地看着钱局长，不敢轻易开口。
　　“不过，祁阳方面说你这人很可靠，”钱局长说到这里，又停顿下来，崔大伟知道，他所说的可靠，是指自己在没有拿到祁昂订单后，也没有对收他礼物的人有任何怨言。
　　看来钱局长对此印象深刻，崔大伟的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这样吧，合作的事，你可以去局里的电信服务公司谈谈。”
　　崔大伟的心思非常快，他觉得如果钱局长向下面打个招呼，那他谈起来就会顺利得多，因此他顾不得被拒绝：
　　“电信服务公司找哪位？钱局长，您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
　　钱局长看着崔大伟恳切的目光，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抓起了电话。
　　日期：2008-03-28　19:30:55
　　在电信局大院里找了很久，崔大伟才在一排不起眼的灰色两层楼上，找到了电信服务公司。他一进经理室的门，心就凉了半截，齐经理是个五十多岁，秃顶发福的老头，乍一看去，脸上的肉松松垮垮，和崔大伟打招呼时两只眼睛没有神采，他一听崔大伟的介绍就叫苦连天：
　　“哎呀，万门程控？这可不是个简单的东西，我们只能卖卖电话机，要人没人，要技术没技术，怎么个合作法呢？”

　　“局里不是有很多技术很强的人吗？”
　　“他们那些人，谁会来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我们有技术，可以请你们去深圳培……，”
　　崔大伟的话还没说完，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打扮时髦的姑娘闪进来，还没等齐经理回过神来，就脆生生地说：
　　“老齐，这笔电话机款，马上要付。”说着将一张单据放在齐经理的眼皮底下：

　　“您在这签个字。”
　　老齐慢悠悠戴上老花眼镜，看了一眼为难地说：
　　“这些电话机？不是还没卖完嘛，按合同……，”
　　“按合同是不该现在付的，不就剩几百台了嘛。厂家来找了好几次，我看他们也作孽，就答应他们了，你快点签吧。”
　　姑娘半撒娇半认真地，从桌上拿起一支签字笔，塞到齐经理的手上。

　　“我这可是看在你的面上，就破例一次。”签完字，齐经理又很和蔼地看着姑娘：
　　“好，签完了，还有事吗？”
　　“上单合同结算了，我把下批货也订了，价格还优惠0.5%呢。你看，这是合同。”
　　“呵，小钱，你的动作可真快呀。”
　　“那没办法，他们的货还俏得很，不抓紧签，到时断货怎么办？我已经把章盖好了，您在这再签个字。”

　　哧，乖乖，这姑娘真霸蛮得很！
　　崔大伟好奇而放肆地注视着这姑娘，只见她圆圆的脸，长着多肉的鼻子，两条眉毛刻意修整得又细又长，说起话来脸上表情很丰富，但只要不说话，就习惯性地抿着嘴，显得有些倨傲。显然，她知道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在观察她，但她根本没有抬眼看崔大伟一下。
　　姑娘关门离去，高跟鞋敲打着走廊，发出清脆的声音，齐经理这才回过头来说：
　　“崔经理，你那事，不是我不想给你们办，确实是牵涉面太广，我们这个服务公司，没有那个能力。你看，是不是就这样？”
　　齐经理委婉地下完逐客令，又夸张地看看手表。崔大伟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如果不是碍着钱局长的面子，齐经理的逐客令，肯定会不加包装就扔给他。他一看齐经理抬手看表，马上反应过来：

　　“那么快就到吃饭了，我请您去吃个便饭吧。”
　　“哎，不了，你是钱局长的客人，照理，应该我请你吃饭的，不过我中午实在有事，女儿今年高考落榜了，我还得回去安排复读的事呢。”
　　“那一起吃嘛，简单吃个便饭，要不了多少时间。”
　　“啊，她吃完饭还得赶紧午休，小崔，你的心意我领了，咱们后会有期。”
　　等崔大伟出了办公室，齐经理迫不及待地锁上门，救火般地匆匆走了，只留下狼在走廊上兀自发呆。
　　武锐锋按下按钮后，万门程控内部的风扇，开始发出轻微的“嗡嗡”声，面板上的绿色指示灯亮了，

　　OK，电源工作正常。
　　大家在等待万门程控完成内部检测，然后液晶显示器上跳出执行结果。
　　但显示器上什么也没有！
　　程序没跑起来。
　　每个人都清楚这一点，坦克紧张地再试了一次，但结果依旧。当他还要试时，武锐锋伸手阻止住他：

　　“检查软件拷贝是否正确。”
　　几个精干的小伙子立即动手，按操作手册将所有程序检查了一遍：
　　“软件拷贝完全正确！”
　　武锐锋沉思片刻，沉着地一挥手：
　　“好吧，今天的测试情况，和我预想的情况，完全一样。下面，各团队再寻找内部的问题吧。”
　　但要如何寻找内部问题，他却没有给出建议。
　　因为他目前也没有好方法！

　　日期：2008-03-30　20:27:08
　　崔大伟漫步走出湘南电信局的大门，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逛着，他除了心里的失落，更多的是肚子的饥饿。天越来越阴沉，大块黑沉沉的浓云，像厚重的被子，将天空捂得严严实实，空气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一道明晃晃的闪电，把四周“唰”地照得惨白，一声惊雷“轰隆”炸响在崔大伟头顶，震得他头皮改发麻。街上的行人都开始跑动起来，凉嗖嗖的风将地上的浮尘一股股地刮起来，崔大伟仰头看看低沉的黑云，赶紧冲进旁边的一家米粉店。
　　湘南人大多喜欢吃米粉，这家米粉店的生意也很好，中午时分，更是人头汹汹。米粉分圆粉和扁粉两种，崔大伟经常到湘南出差，他喜欢吃扁粉，因为在他看来，扁粉容易入味。
　　不过，他今天要了一碗牛肉扁粉后，吃起来却不像往常那样有滋有味，他的整个心思，还沉浸在上午的两次谈话中。

　　尽管在齐经理那里撞了钉子，但崔大伟觉得：
　　自己不能再去找钱局长，如果齐经理感到在合作还没有开始，我就老用钱局长去压他，他一定不愿意看到合作开展起来。
　　崔大伟几口就吃后完米粉，对眼前的局面，他倒不太担心：
　　老子走南闯北，阅人无数，齐经理这人，肉乎乎的，没什么定见。
　　要不，那小姑娘怎么嘻嘻哈哈就把他摆平了，难道我崔大伟连个小姑娘都不如，才怪！
　　外面的倾盆大雨，终于“哗哗”下起来，三五成群穿着校服的中学生拥进米粉店，店里马上变得拥挤不堪。崔大伟早已吃完牛腩米粉，面对磅礴大雨，他一时无处可去，只得无聊地拿着一次性筷子，下意识地在桌上比划着，想等雨停了，再出去逛逛。
　　一个高大壮实，浑身冒着生气的中学生，端着自己的米粉，挤到崔大伟身旁的座位旁，崔大伟往里靠了靠，没话找话地问他：
　　“几年级了？”

　　“高三。”
　　“嗬，那么大个子，功课紧吗？”
　　“明年高考，当然紧，马上就得回去复习”
　　崔大伟忽然心里一亮，挤出米粉店，顾不得外面电闪雷鸣，路面上浊水横流，冲到街边，好不容易拦了辆的士：
　　“快，去新华书店。”
　　下午，风停雨住，崔大伟抱着厚厚的一捆书，又敲响齐经理办公室的门。
　　“小崔，哟，怎么淋那么湿啊？”

　　“啊，没啥，”崔大伟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