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梦——我的五代生涯》
第53节作者:
淡淡雨后茶 中和三年黄巢走出商山,以孟楷为先锋,率先拿蔡州开刀;秦宗权的眼里只有周岌,自然全无防备;因此没跟孟楷正经过上几招,就妄自菲薄以为实力远不如黄巢;“好汉不吃眼前亏”又是他的处世哲学,遂一不做二不休,降了黄巢,跟着大齐乱军,便合兵攻打陈州、许州了。
可是小福祺你想想看:“换汤不换药”,这所谓的奉国军,原先不也是忠武军吗?这改一下门户、换一件坎肩(现代人称之为马甲)便不管不顾地跟陈州、许州的忠武军死磕,标准的兄弟闾墙、手足相残了!
此等头号烂事持续了三百多天后,黄巢乱军不是在李克用、朱全忠、时溥等人的合力围剿之下,彻底覆灭了吗?秦宗权遂只得灰溜溜地逃回了蔡州——由此可见,黄巢连一块能扎根的实地都没有,就全军出动打陈州,是多么的低能、多么的冒险、多么的愚蠢呐!其见识,甚至都不如秦宗权;至少秦宗权兵败之后,还能有块地方躲避疗伤。
日期:2012-06-27 14:33:54
只是这惯于好勇斗狠的秦宗权,就不单是一条恶狼,实实在在是一个恶鬼了。
秦宗权侥幸逃脱后,立马发现了自己处境尴尬:大唐朝那么多节度使,有过投降经历的,也只有王重荣、诸葛爽、周岌三位;而投降后还帮着乱军与官军打仗的,却只有他秦宗权一人了。偏偏他投降得还极不是时候,不足一年,黄巢便覆灭掉了……
秦宗权可能也曾经后悔不迭:你说这当初,我要是也咬紧牙关,硬挺一下,捱过这一段,那该多好……唉!啥也别说了,一失足顿成千古恨呐!
也不知道是他秦宗权觉得自己反正已经头顶屎盆子,没脸见人,不如破罐子破摔了?或是他知道大唐朝廷早晚会找他算那笔投敌的账,不如干脆自己先动手?再或者是由于他看到了黄巢在“八仙营”里的威风,实在羡慕得紧?躲在家里反思了几天后,他居然作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决定:从今往后,我姓秦的跟你李唐家一刀两断;我已不再是我,是朕,是天下至尊!
秦宗权是唐末自黄巢以后,第二个自称皇帝的人。但他这狗皇帝说白了,也就是个强盗头子,所以咱们也没必要多费口舌,再去分析他是否真具备当开国皇帝的特质了。反正秦宗权称帝之后,诸如怎样让地方富庶、子民安生之类的国策大计,他才懒得去想,这想也不会呀。黄巢造反,起码还喊一些“天下均平”这等的口号;他却实在,成天惦念的便是如何抢钱,如何及时享乐。于是就差手下领了丘八,到处去打仗去杀掠,一大帮子没当了几天奉国军的官军,从此,彻底沦落成了匪徒乱军。
不幸的是,对大唐王朝而言,蔡州也许称得上是一块与王朝的命运最相冲相克的凶煞之地了。早在宪宗朝时期,那里就曾出过一个吴元济,轰轰烈烈地闹过一次叛乱,蔡州人对造反作乱之事,简直称得上轻车熟路、见怪不怪;因此饶是秦宗权如此不堪,底下那帮不动脑子的丘八却也群起而从之,不假思索地,便亮出獠牙,开始了他们的恶鬼生涯。
日期:2012-06-27 14:34:43
而让人不寒而栗,需要喝点酒壮足了胆子才敢说、才敢听的,正是那帮恶鬼打仗时作出的种种表现。
先说他们祸害过的地盘吧,那是兵分数路、四面出击。秦宗权手下一大帮子缺德将军,个个凶残暴戾。其中陈彦、秦贤往东南,一个攻打淮南,一个攻打江南;秦诰、赵德諲(yīn)往西南,去攻打襄州、唐州、邓州,孙儒往北,祸害东都洛阳、孟州、陕州(今河南陕县);张晊去攻汝州、郑州;卢瑭攻汴州(今河南开封)、宋州(今河南商丘南)……凡是他们能跑得到的地方,无一遗漏。
再说他们所过之处的惨状,那是所有房舍,悉数放火焚为一片灰烬;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幼,悉数杀光;只要经过,便成一片洪荒之地,除了偶有麻雀心惊胆战地悄然飞过,再见不到一丝的生息。
最可怕的是:行军打仗丘八们总要吃粮吧?这帮恶鬼经历过陈州之战后,却仿佛已掌握了找饭辙的窍门,每次行军,就带点盐巴,出去时拉几架板车,谁要是死了,也不管是战死的还是饿死的,是百姓是敌手还是自己的袍泽弟兄,一并往车上一扔,拿盐一撒,即成了“跑盐肉”;到饭点了,那帮恶鬼拿了刀就乱割,割到大腿就是大腿,割到屁股就是屁股,腥臭冲天、血糊拉拉地用点水一冲,往锅里一煮,就是一餐肉饭——真真是骇人听闻,要教人神共愤!
凡打仗,最难缠的,是不怕死的对手;有句老话,叫做“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而那帮恶鬼岂止是不要命?他们以杀戮为乐趣,用人肉当军粮,根本上就是一群丧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与僵尸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还知道喘气——而和这种非人非鬼、似兽似魔、不是玩意儿的玩意儿打仗,正常人自然是谈之色变,极难应付的了。
就这样,这帮丧尽天良的恶鬼竟为非作歹长达五年之久。直到唐昭宗朝龙纪元年(公元889年)的二月,朱全忠联合了郓州(今山东郓城)、兖州的朱瑄、朱瑾兄弟,大家一齐动手,才总算把秦宗权这个恶鬼头子给灭掉了。
可笑的是,这个恶鬼头子被押解到长安城,在独柳树下开刀问斩时,却还歪了脑袋,对监斩官京兆尹孙揆先生(后面我会说到孙先生),说了番让人啼笑皆非的混账话:“孙尚书您睁大眼仔细看看:我秦宗权哪里长得像是一个造反作乱的反贼?这不是想尽忠皇上、报效朝廷,却又找不着门道嘛……”
唉——!真是恶鬼自有恶鬼的理由,卑鄙永远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呐!
秦宗权如此不堪,却不能不提他,因为有许多枭雄人物的发迹使,都与这恶鬼密切相关。比如淮南的高骈、杨行密,其各自的命运便都受到了他的深重影响;再比如后来在湖南创立了楚国的马殷马霸图,就曾经是他的手下;光州固始(今河南固始)人王审知所以离乡背井迁徙去了闽南,也正是因为他的缘故,而后来,王审知就一手创建了他的闽南王国……
还有一个人,却居然从秦宗权永不知倦的杀戮祸乱中,借机捞取到了丰厚的利益,使自己实力倍增了,他,正是那位“忠心不是一点点”的朱全忠。
朱全忠的壮大,到底跟秦宗权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关系呢?这些事相对零碎,且后一一再说。
日期:2012-06-28 20:04:52
7 误遇沙陀军
继续说我大姑父他们仨的故事。
且说我大姑听到黄巢被剿灭、陈州(今河南淮阳)恢复了太平的喜讯,当下自然是高兴不已。按她的想法,现在黄巢既灭,大唐王朝再没有了敌对势力,各镇节度使都是朝廷命官,都是皇帝亲封的同僚和兄弟,自此应该是天下太平,刀枪入库、马放南山,齐心协力地安抚百姓黎民,让大家重过上舒心日子了。于是,她有了个大胆的念头:重回陈州老家。
陕州(今河南陕县)离陈州,已有千里之遥了,我大姑父、茶铺的杨氏夫妇,都好言开导我大姑,想说服她去长安,然而她却是一通哭诉:“我爹爹生死不明,探不到他的下落,我怎生安心……”
如果得不到我大姑父的支持,也许我大姑哭过算数。可是别忘了:他俩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而男女之间的事,原本便是人世间最难说得清楚、道得明白的。我大姑父跟我大姑形影不离已整整一年,已然由怜生爱,再由爱生怕了——确切点说,这应该也不能叫做怕,而是一种近乎于纵容的宽宏心理吧。他被我大姑哭得心乱如麻,头脑一发热,竟然同意了我大姑的无理要求:你说回陈州?那就先回一趟陈州再作主张。
正是这一有点儿草率的决定,再一次改变了我们家人的命运。
日期:2012-06-28 20:07:26
中和四年(公元884年)的六月间,一个朗朗清晨,我大姑父、大姑辞别了杨氏夫妇,稍稍带了一些干粮,便又踏上了漫漫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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