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户派来了自己常驻新加坡的审计师。一个黑瘦的印度人是我项目开始阶段的小领导。从外貌上看,该人经历了沧海桑田,还留着神气的山羊胡,所以看不出具体的年龄。他带一个难看的婚戒,平日里无论谈话还是思考都把戒指当成佛珠在手中把玩,令我时常为他的戒指捏一把汗。我们做项目的时候常常通宵达旦,我每次看到他的时候,无不是搭拉着脑袋一幅昏昏欲睡的样子。他自言来自新加坡D记。曾向我吹嘘彼时赶上审计高峰,他常常熬夜不睡,熬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不是爬到床上去,而是爬到跑步机上去锻炼身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的习惯,但从我所能掌握的生理学知识看不太是个好习惯,好像有个跨国公司的老总,就是这样干,结果在跑步机上死翘翘了。我想把这个例子讲给他听,但他不一定认为这是美好的祝福,考虑现官不如现管,我还是闭上了嘴巴。后来某日一起去吃饭,他忽然宣布当日就是他34岁的大寿,此时我才知道他实际上要比看上去年轻。我本人是个相反的例子,很多人见了我的面,都觉得我是个小男孩儿,这样的讲法对男人来说是个侮辱,对这一点我一直都耿耿于怀,十分郁闷。
客户带队的审计经理是位女士,据说也出身于K记。这个女人外表来看非常不错,五官精致,唇红齿白,一双眼睛生得很漂亮。但是后来才知道她简直是披着那个什么的什么,乃是一个令我们team全都闻风丧胆的人物。手段之毒辣简直和我在火车驴拉的领导不分伯仲,这令我很怀疑他们来自于同一个门派,总堂设在新加坡,在天津设有分堂,她们像进入四大的小朋友一样,在黑风双煞的家里接受过training,所以出招的路数都一样。后来无意中看到了她的结婚照片,她先生五官更精致,可惜长得非常集中,像是被人用大手印拍到了一起,看上去非常滑稽。当时心中很欣慰,想着果然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此人心高气傲,却找了一个十足的野兽派。
这个项目我们一共接触了大概6、7个新加坡人。有个好玩的现象就是他们好像约定好了一样地不起英文名字。全都生生地读难听的新加坡拼音,我当时想不知是谁发明的这样的读法,也真难为了他,发明出来的每个读音都像是在和自己的舌头过不去。我每次念着他们拗口的名字,心里都在默想,这些人可真是没有家教,连个英文名字也不起。
后来该团队又加入了一个刚招进来高级经理,也是个印度人,但是好像是在美国上的学,所以可以说好听一点的英文。客观地说,该人的认真敬业很值得小朋友们学习,工作起来简直不分白天黑夜。这样严谨的作风一看就是受过很规范的训练。后来和客户熟了,发现客户全都对此人怨气冲天,大喊头疼。我观察良久,也觉得他严谨之外,还很磨叽。老外不懂磨叽是什么意思,所以磨叽起来无所顾忌,简直想置客户于死地。当时我想,他们还是一家子,就这样急急相煎,我若是犯到他的手上,怕是十死无生。
以上介绍的是对方的主力情况。我们都是初见,当时留下的第一印象都很不错。我每次都不嫌肉麻地管那个新加坡女叫姐姐,黑黑的印度人很喜欢和我开玩笑,还热切地问我英文在哪里学的—我理解他这样问不是觉得我的英文太好就是觉得太滥。考虑到我说的比他好听,所以自己理解为他是在夸奖我。至于另外一位,每次见到我,都憨厚地一笑,还让我听他收藏的jazz。没想到数月之后,我们都杀得红了眼,恨不得在对方的午饭里放鹤顶红。现在想起来,觉得诗人的感慨真是有道理—人生若只是初见—该多好呀。
这三个月以来和我并肩奋战的也有几人。大姐已经介绍过了,这次和我不是一组,整日受新加坡女的折磨,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后来她被折磨惯了,再见面的时候大姐面如止水,和我说话时没有了一丝火气,只是淡淡一笑,无限沧桑尽在其中,看上去很像道行很深的高手。后来看德龄郡主回忆慈禧西逃,谈到西去列车上的光绪皇帝,说他:“面容恬静,一语不发。只忧伤地看着窗外。”我当时就明白了,大概被折磨地久了,脸上自然而然地就会显现出那种宠辱不惊的光芒—想开了,心态倒放松了。限于年龄和人生阅历,我能理解的就是如此。
还有一位香港过来支援大陆人民的小姑娘。该女面容清奇,简直像极了东洋漫画里的樱桃小丸子。说起普通话来咬牙切齿的--因为说得太差了,每一句话都要和自己较劲之后才说得出来。作为听众,我替她难受。她对这样的难堪倒是满不在乎,还得意洋洋地给自己起外号叫作:‘小北京儿’。读“儿”的时候读不出,就干脆单念,这乃是她的一个保留节目,每次都能给我们枯燥的生活增添几分亮色,让我们活活笑死过去。小北京刚到的时候摸不清情况,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穿得一本正经的,高跟鞋简直有10厘米,我看和高跷也没什么区别。后来看到我们全都穿得很休闲,所以变本加厉地休闲,每次都穿得很可爱。此外,她还胆敢把K记设定好的屏保换成很酷的卡通角色。还吃很好吃的柠檬糖,于是我每天都很无耻地找她要糖吃,后来项目结束了,这个习惯还一时改不过来。项目刚开始不久,我们也只是初见,我还特意带了一盒天津的特产作为见面礼,她欢喜地看看包装盒,忽然很认真地问我:“这个需要付钱吗?”当时我还想,这资本主义国家教育出来的,还是挺懂事的。
还有一位兄弟,来自K记税务部,是个特别可爱的人物。说到此位仁兄,还有一个内部流传的故事。说该兄弟先是供职于另外一家四大,据说当时他的主管经理非常变态,哥们愤愤之下,投奔了K记。谁料想世上之事,真是峰回路转,过了不久,那个经理竟然追杀到了K记,两个人又分到了一组。我听完这个故事就想我要是那个经理,就一定和夏兄化干戈为玉帛,就地拜了把子这缘份,简直可以上电视了。后来夏兄鹏程万里,飞去了米国读书了。在这里真心遥祝夏兄一切安好。
我们三个人相处了几日,觉得分外投缘,恨不得当时就歃血为盟,结拜为兄弟。就是他们,陪伴我度过了那漫长的三个月。
现在我还常常回想我们当时初见的一幕一幕,清楚得就像是昨日的故事。那美好的初见,真的好像诗人吟唱地那样美妙无比。
2)酒罢且为君一舞,剑似游龙枪如虎
我们来到青岛的时候正是柳色青青的好时候。阳光媚好,春风绵软。我们通常做完了一上午的工作,趁中午吃饭的时候在客户宽大的院落里放风,一边念念有词地把所有的新加坡人都诅咒一遍。
K记带队的是一位叫作纪行止的大姐,年龄其实只比我大一点。但是处事大方得体,很有分寸,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沉稳让我十分的佩服。她平时话不多,只在具体指导我们工作的时候简单交待几句。平时看我们玩耍嬉闹,她也从不过问,脸上只是挂着浅浅的笑,很像一个大姐姐的作派。
还记得有一个中午,新加坡人全都被总部召回,客户这里的审计师自然以行止大姐为首。我们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她忽然建议,我们偷偷溜出去看看大海。这样人性化的建议让我们欣喜不已。于是我们大模大样地打了车,奔向海边。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大海,脚下是软软的沙子,泛着柔和的淡黄色,在上面奔跑的时候,脚下一深一浅,常常踉踉跄跄的。海边风很大,海滩只有寥寥几人。放眼望去,是令人震撼的辽阔,远处的海天真的可以相接。我紧跑几步,脚下就涌上来淡蓝的海水,卷着白色的泡沫。那个时候心里真是舒服极了,心中那点烦闷,就暂时忘掉吧。我们去的地方是当地一景,海边是一块人形的礁石,看上去是翘首企盼的姿势,当地人就把此景唤作:“石老人。”石礁背后自然有动人的故事,孤苦的老人企盼子孙的归来,日复一日,斯人不归。老人就化成了石像,百年千年地守护下去。这个时候我一般不太考虑这个故事在生理学上的不合理性,我宁愿相信这是真的。很多时候我都想,这个世界太现实了,需要一点纯真的浪漫。
那次的海边一游时间很短,我们不想让行止大姐难做,所以逛了一会就要求回去了。但是很酸地说一句,那片沙滩那片海留在了我的记忆里。后来我到大连去过几次,看到礁石嶙峋的海岸就提不起兴致,觉得这样的海边透着清冷。尤其在冬天的时候,如果海是冷的,但沙是暖的,会让人觉得清冷的天气也有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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