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12-12 11:48:43
亮点40:小三
贾珍妻子的两个干妹妹(尤二姐和尤三姐)是一对身份复杂的女子,按照今天的标准,称为“小三”是最恰当的。
首先,她们长期与贾珍及其子贾蓉发生非法性关系。贾珍父子在大丧期间,一听二女来到,立刻相视一笑。可见他们只要出现在尤氏姐妹面前,能够与二人分别发生肉体关系的概率是非常高的。(具体的搭配,却往往是贾珍与三姐,贾蓉与二姐,似乎在寻求一种更加乱伦的刺激)
其次,与她们发生关系的显然不只是贾珍父子,毕竟她们的生活圈子离宁府还比较遥远。尤二姐结婚时,作者曹雪芹提到她有“淫史”,并未单指贾蓉一人。而尤三姐甚至到了每逢“夜晚間孤衾獨枕,不慣寂寞”的程度,可见她的性伙伴或准老公数目恐怕是一个比较惊人的数字。
第三,二女并不排斥多男多女的性活动:
· 尤三姐一疊聲又叫:“將姐姐請來,要樂咱們四個一處同樂。俗語說‘便宜不過當家’,他們是弟兄,咱們是姊妹,又不是外人,只管上來。”尤二姐反不好意思起來。賈珍得便就要一溜,尤三姐那裏肯放。賈珍此時方後悔,不承望他是這種爲人,與賈璉反不好輕薄起來。
从表面上看,这里尤三姐似乎是醉后说反话,纯粹气气珍琏二人。但稍加分析,就会发现并非如此。首先尤三姐不是说了一次,而是把类似的意思说了好多遍(一叠声),显得非常熟练。其次尤二姐的反应是“反不好意思”,表明她曾经好意思过,对于二女同事一男或多男是有经历的。同样,贾琏的反应也是“反不好轻薄”,可见按照常理,他的判断是这的确是一个可能导致四人同床的场面。还有,作者专门交待二男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所以并不容易轻易被尤三姐的气势唬住。这里之所以要逃跑,主要是因为贾琏和尤二姐已经有正式的夫妻关系,而贾琏跟贾珍毕竟不像父子那样亲密,所以,二女(甚至还有丫环)跟贾珍父子的确很可能进行过多人淫乱活动。
当然,从曹雪芹的描述看,长期的混乱生活未必会把年轻女人彻底变成不可救药的荡妇或妓女。恰恰相反,对各种男人和社会面貌的深刻认知,却可能导致她们从心底里生出“从善”和获得正常夫妻名份,并逐渐走向相夫教子、礼传后代的传统路数的意愿。
可是,谈何容易!!
我们先看看尤三姐是如何葬送在自己的淫乱生活上的。她想来想去,发现五年前认识的一个柳湘莲才是自己的知心人,于是发了一个连她自己也不相信的宏愿:要做一个守节的女子一生,直到柳公子来娶她为止。瞬间,这个前卫的女人就变成了如同道姑一般,闷在屋里不苟言笑。这一出戏,很快就引起了柳湘莲的怀疑:哪有女人这么急于找到另一半的?于是找上门来,要求退还定亲的宝剑。尤三姐此时怎么想的呢?
· 好容易等了他來,今忽見反悔,便知他在賈府中得了消息,自然是嫌自己淫奔無恥之流,不屑爲妻。今若容他出去和賈璉說退親,料那賈璉必無法可處,自己豈不無趣。一聽賈璉要同他出去,連忙摘下劍來……
这里说的很清楚了,尤三姐判断柳湘莲已经清楚打听到自己的无耻历史,而不仅仅是获得一些流言碎语而已。而她情急之下拿出宝剑来自杀,也不全是绝望或者上演“改邪归正秀”,一大部分的原因,却是为了成全姐姐和贾琏的名声。可见,小三或荡妇未必是什么坏人,也有一些良知,但她们想要真正变成“好人”,却是难如登天!
相比之下,同样具有小三身份的尤二姐的心机就要复杂的多,也沉稳的多了。她和正妻王熙凤之间,将上演一出怎样的正邪之战呢?
日期:2012-12-13 16:44:00
小三(下)
从嫁给贾琏开始,尤二姐就生活在一种焦虑之中。首先,是焦虑王熙凤会否善待她:
· 尤二姐拿了兩碟菜,命拿大杯斟了酒,就命興兒在炕沿下蹲著吃,一長一短向他說話兒。問他家裏奶奶多大年紀,怎個利害的樣子,老太太多大年紀,太太多大年紀,姑娘幾個,各樣家常等語。興兒笑嘻嘻的在炕沿下一頭吃,一頭將榮府之事備細告訴他母女。
这一问,就问了将近半天,无论兴儿说什么,她都有些半信半疑,而且不但问王熙凤,也非常关心大观园其他强势女性的情况,比如平儿,比如李纨。她势必要在这新的力量格局中,找到自己的生存空间才有起码的安全感。
其次,是焦虑贾琏会不会持续喜欢她:
· “我雖標致,卻無品行。看來到底是不標致的好。”賈璉忙問道:“這話如何說?我卻不解。”尤二姐滴淚說道:“你們拿我作愚人待,什麽事我不知。我如今和你作了兩個月夫妻,日子雖湥乙仓悴皇怯奕恕N疑悄愕娜耍朗悄愕墓恚缃窦茸髁朔蚱蓿医K身靠你,豈敢瞞藏一字。……
“终生靠”这种概念,原是有追求的男人最反感的。她明明懂得,偏要说出来,可见已经缺乏信心到了什么程度。
再次,是焦虑丫环不喜欢她:
· 那善姐漸漸連飯也怕端來與他吃,或早一頓,或晚一頓,所拿來之物,皆是剩的。尤二姐說過兩次,他反先亂叫起來。尤二姐又怕人笑他不安分,少不得忍著。
丫环长期虐待她,她竟然只敢“说两次”,而且被丫环压住了气势,这足以说明尤二姐缺乏基本的家族传统修养。当然,她对自己曾经淫荡的自卑,仍然是最致命的。
再次,是焦虑自己在诸妻妾中的地位越来越低:
· 秋桐自爲系賈赦之賜,無人僭他的,連鳳姐平兒皆不放在眼裏,豈肯容他。張口是“先奸後娶沒漢子要的娼婦,也來要我的強。”鳳姐聽了暗樂,尤二姐聽了暗愧暗怒暗氣。……每日常無人處說起話來,尤二姐便淌眼抹淚,又不敢抱怨。……氣的尤二姐在房裏哭泣,飯也不吃,又不敢告訴賈璉。次日賈母見他眼紅紅的腫了,問他,又不敢說。
秋桐是贾赦的诸多丫环之一,早与贾琏眉来眼去,但是二人一方面守住了规矩,另一方面害怕贾赦,没有发生越轨的行为。就凭这一点,秋桐的自我感觉就比尤二姐强出了百倍。而且她的辱骂和嘲讽,还总是能够得到其他丫环的帮衬,可知在相对纯洁的大观园,那种乱七八糟的、无法言说的生存态度会遭遇多么恐怖的社会压力。
最后,是焦虑自己生命存在是否还有一点点正面意义:
· 尤二姐泣道:“妹妹,我一生品行既虧,今日之報既系當然,何必又生殺戮之冤。隨我去忍耐。若天見憐,使我好了,豈不兩全。”…… 心下自思:“病已成勢,日無所養,反有所傷,料定必不能好。況胎已打下,無可懸心,何必受這些零氣,不如一死,倒還乾淨。
二姐与三姐的这次梦中讨论,有种古怪的逻辑:她们的遭遇,都是之前淫行的报应,所以她们越是倒霉,就越证明天道的伟大和正确。但这里的问题是,个人身处其中,究竟应该做什么呢?尤二姐的回答是“忍耐”。这就非常矛盾了,因为她忍耐的目的,是希望天意给她正面的回报,使她恢复健康,恢复良性的社会关系,恢复自信。可真若如此,那不又反而证明了淫荡无罪吗?
总之此时的尤二姐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性的思考能力,只能在焦虑中走向死亡边缘。当然,在本质上,她仍然是一个理性的人,因为在最后的关头,她作了一个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就是如果自杀,既不再会影响小生命的出生,也给世界减少了烦恼。这和她妹妹自杀的理由是为了让姐姐干净,如出一辙。
二女一死,世界真的干净了吗?
的确干净了不少。这是客观的事实。只是这代价未免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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