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真的沦落“活不下去”的境地了。出差回来，工资的事情还是没有动静，我的差旅费拿去报销，除去“不应该的开销”（我用在私人上面的），用掉了1700多块，我应该还杂志社1300多块。
　　吴主任看我正在填报销单，把我拉到一旁，小声地说：
　　“果冻，那1300你先别还给杂志社了，给他们写张欠条吧，我怕工资没那么快发。”
　　“这…可行吗？”我问吴主任。
　　“那有什么！按照工资+稿费，他们还欠你3000多呢！”吴主任地给我一支烟。

　　“好的，谢谢主任，就按你说的办。”
　　于是我给财务写了张欠条，把预计还掉的钱，交了房租水电。身上就只剩下几百块伙食费了。
　　以前，早上起得晚，我还打的赶到杂志社上班。摸着干瘪的钱包，有点丧气，打的显然是再奢侈不过的事情。那时候起，我也跟他们一样，不再准时上班，睡到自然醒，没事就不去杂志社。
　　老殷打来电话，说张总要请大伙吃顿饭，讨论一些事情，编辑部每位员工都必须到。
　　在公车站，一下车我就遇到了小黄。

　　“真巧啊，果冻，在这里遇上你了。”
　　“是啊，最近不错吧？”
　　“靠，工资没得发，还不错啊？我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小黄摊开手，吼了起来。
　　“嗯，工资不发确实是个问题。”
　　“他娘的，工资不发，还请我们吃个鸟饭啊！”小黄越说越气。

　　晚上6点半，在杂志社附近的湖南菜馆2楼包厢，同事们都齐了。
　　老张用大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来了？果冻，杂志的事情辛苦你们了。”
　　我没说话，朝他笑笑。
　　点了一桌子的湘菜，几乎没有不辣的，看了暗暗叫苦，像我这样喜欢吃辣但是一吃辣就长痘痘的人，能不吃就不尽量不吃。
　　老张叫了几瓶啤酒，然后扭头问老殷：“老殷，啤酒不过瘾，来瓶二锅头吧？”
　　老殷脱下西装放在凳子的靠背上，搓了搓手，“好啊，没问题。”
　　包厢里充斥着敬酒的噪音，老张的湖南式大嗓门足可以传到楼下大堂，服务员好几次上来敲门，让我们小声一点。

　　我是坚决拒绝白酒的，倒了杯啤酒到散场的时候也没喝完。老张一个个敬，就是还没听到他想说的东西。酒过三巡，老殷、吴主任和小黄他们的眼睛都有点直的时候，老张左手挥了挥，说话了：
　　“我拖欠了大家的工资，很对不起，你们受苦了，这顿饭是我赔礼道歉的”，老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每一个人看，“杂志社有困难，但是我在想办法融资，大家要相信，难关一定是可以度过的！”
　　“我希望你们不要因此影响工作，对好员工我老张绝不亏待。”老张拍了拍胸脯，“当然了，做得不好也不要怪我，最近发生的，你们也知道了！”
　　我们心里清楚，老张指的是花花被开掉的事情。好家伙，老张不愧是律师。前面的话给我们吊胃口，后面的话来了个下马威。老殷忙着附和。
　　好几个人喝酒喝到呕吐，看到满地是呕出来的污秽，再加上弥漫在整个房间的酒气，我跟他们说要先走。
　　夜深了，但繁忙的东州好像永远不会停下它的快节奏，依然车水马龙，霓虹灯闪烁。走在街头，有点冷，我把外套的拉练拉上。从杂志社走回我的宿舍，需要50多分钟，这次没有打的，公车也早就下班了。

　　我掏出手机给诚诚发信息：“兄弟，睡觉没有？”诚诚是我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兄弟之一，第一份工作租房子、搬家就是靠他。
　　他很快回复：“还没呢，准备熬夜看球赛。”
　　我说，那你过来我宿舍看吧，夜班公交应该还有。他同意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手脚已经冻得冰凉。诚诚到我宿舍时，也不停地说冻死了冻死了。
　　打开电视，我和诚诚坐在被窝里，各自点燃了一支烟。

　　“诚诚，最近功课紧张吗？”
　　“上课倒没什么，他妈的，就是被英语四级折腾死了，考了N次都不过。”诚诚比我低一届，上大四。
　　“这个考级虽然不代表什么，但是找工作还是挺管用的。”
　　“我知道，你介绍介绍经验吧。”
　　“靠，该说的我早跟你说了，不就是把单词背熟，把历年考试的真题翻来覆去做、认真研究嘛。”我往烟灰缸弹了弹烟灰。

　　“我就是害怕记单词，每次看词汇，看一会就不想看了。”
　　“这是死功夫，别人帮不了的，最好的记单词方法就是理解记忆，通过阅读……”
　　“不说这个了，再说下去我要撞墙，没考过，毕业证都不知道能不能拿。说你工作的事情吧。”
　　“半死不活的，工资拖欠了好久了。现在有点迷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我必须承认，老张的话对我产生了一定作用。
　　“说说看。”
　　“杂志没有什么公司投广告，几乎都在免费送；内容做得也不好，没多少人买，工资发不出也就很正常了。我快撑不住了，过几天吃饭都可能成问题。”

　　“那要不要我救济你点？”
　　“得了吧！你一个月400的生活费，养活你就不错了，我自己想想办法。”
　　听我这样说，诚诚吐了吐舌头，笑了。
　　两个人半躺着看电视，继续聊。
　　“诚诚，招聘会快开始了吧？”

　　“嗯，月底我们学校就有一场师范类专场招聘会。”
　　“你考虑过往哪个方向没有？”
　　“没有，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可不行，别像我一样，现在这样还不惨？要是混到毕业前夕你才开始动手找工作，就麻烦了。”
　　“嗯，但是我现在着急也没用啊！我想去的，它们不一定要我，是吧？”

　　“那倒是。不过你倒可以准备好一些东西的，有备无患。”
　　看完球赛，诚诚说肚子饿，我下床用电饭锅煲了一锅皮蛋粥，两个人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果冻，真饱啊！”诚诚摸着肚子对我说。
　　“嗯，这是有生以来我觉得最好喝的粥了。”
　　“等到我们都成为老头的时候，回想起这顿粥会是什么滋味，呵呵。”诚诚拿餐巾纸擦着嘴，说了这么一句。

　　“能有什么味道呢？能喝粥算是幸福了……”不再说话，我去洗碗。
　　关灯睡觉，两个人却都在不停地翻身。
　　（未完待续）
　　日期：2006-11-19　23:12:08
　　（十九）
　　最艰难的时刻到了.
　　老张隔三岔五请我们去湖南菜馆吃饭（后来菜馆老板上门讨债，我们才知道这些饭钱也是欠的，老张真成狐狸精了），每次都是给我们打“强心针”，但工资始终都没有发。老张的措辞，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昂，但是已经越来越没有鼓动力了，至少我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