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昨天因《岳阳楼记》引发一番议论。组长和大家说，据网上讲，日本间谍写给天皇的信里曾说，中国的腐败不止是官场上的，而是全民的，腐败到几乎老百姓都腐败，拉人力车的用汗水换来几个小钱，有的也用来嫖娼、赌博。读书人读的书也不是他信仰的，而只是敲门砖。没有几个人真正信仰真理和道义，口头上说的只是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掩盖社会上的物欲横流。反腐败的人也不都是因为喜欢清廉政治，而是因为他在利益链上得不到或者得到太少，他们争取的是重新洗牌，重排座位，等到他们有机会了，为了捞本带利，会更腐败。很多人哪怕手上有一点权力，都会想得到特殊待遇，去冲击道德和法律，形成腐败的菌落。这些话吴静并没太在意，觉得日本人说的话是有敌意的，最起码是偏见。但是丈夫的战友聚会，能演变成一种见不得人的集体行为，她真觉得很可怕。

　　清醒后的吴大力，没敢或没好意思说付了三百块钱的事。这点钱对富人来讲，只是零花钱，可对他们来说，几乎是他俩一个月的生活费。妻子手术后，必需吃的药她都挑便宜的买，她也没有啥像样的衣服，三百块钱就这样稀里糊涂打了水漂，他很懊悔，也很内疚。
　　日期：2011-01-06　08:26:13
　　第四回人情如山浪潮汹涌入不敷出举步维艰
　　手术后吴静休息了一个半月。刀口虽然长的很好，但她的体质实在太孱弱了，做顿饭都觉得心虚气喘。大力不想让她做什么，尽量弄些可口的东西给她，承担全部家务，希望她早日强壮起来。后续的假也到期了，校长说能上班就上班，毕业班的课很紧，不能影响升学率，实在不行就办病退，和局里再要个人。吴老师是把关教师，业务是硬手，学校希望她顶班，她自己也不想放弃教学，那样就等于终结了自己的政治生命，现有的生活水准也保不住了。她和丈夫商量了一下，大力虽然担心她身体吃不消，但也不好太拗着她。

　　她到校上班了。
　　虽然很累，但熟悉的学校和教室，让她感到很亲切。学生们青春的脸庞和渴求知识的眼神，让她有一种使命感，有一种责任感，还有一种神圣感。她感到苦中亦有乐。
　　这天，大力要出去联系找工作，看妻子状态还不错，终于鼓起勇气把失业和给他补偿工资的事和她说了，尽管说的很轻松，但还是底气不足，很愧疚，觉得对不起妻子女儿。
　　吴老师早就猜到了这种可能性，但一直没有说破。当他说出实情后，她知道对家里的经济意味着什么，但她还是表现的很平静，微笑着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有时破釜沉舟也未必是坏事，要有自信，因为我知道老公的实力，再找个合适的工作应该不难。”
　　人情世故，礼尚往来，这是中国人的必修课。无论你处境如何，哪怕你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是一个乞丐，你也要遵守所处环境里的这些习俗和潜规则。否则，你将会四面楚歌，人人喊打，成为被驱逐出群体的孤狼一样，默默地悲惨地消亡。
　　副校长胡丽伟的奶婆婆死了。晚上八点多了，语文组长给她打来电话，说全校老师都去了。言外之意是大势所趋。吴静本意不想去，一是并非胡校长的直系亲属死了，二是自己手术她都没来看望，足以说明副校长的傲慢和冷漠。但大力说一定要去，礼钱没有多还有少，拿二百块钱吧，以免以后有不便之处。她是实权派，老公又是副区长。副区长好像姓梁，她家应该算是官宦家庭。

　　第二天上午，吴老师和几个同事到殡仪馆吊唁。场面果然不同于一般，鲜花篮纸花圈摆满了灵堂内外，悬挂的幛子好像几堵黑色的墙，上面的挽联题词极尽赞美之意和悲戚之情，看了让人觉得降半旗都不为过。不就是一个耄耋老妪吗？即对国无功，又对民无益，至于吗？吴老师看落款知道了，都是一些梁副区长下属的委、办、局之类的单位送的挽联等物。院里院外真是车水马龙，比肩接踵。与商场不同的只是少了一些喧哗，多了几分肃穆。吴老师想，副区长的奶奶死了如此隆重，副区长死了呢？也许是“门前冷落车马稀”吧，她暗自冷笑一声。

　　日期：2011-01-07　08:04:36
　　吴静早上没吃几口东西，已经饿了，她着急回家吃饭。大力没找到工作，在家每天都按时把可口的饭菜做好，等妻子和女儿回来。
　　吴家的房子老了，坐便器也老了。本来是用螺丝固定在水泥地上的，现在因老化已开裂，已经活动漏水了。大力用密封胶处理过，根本不行。找来个水暖师傅，说已经没有修的价值，只能换新的。
　　吴静进了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冲卫生间的大力喊：“哎呀，饿死我了，饭好了吧？”
　　“对不起媳妇，电饭锅还没跳闸，快了。这坐便器漏水，我寻思修一下，不行了，只好换新的了。”他从卫生间出来，平端着两只脏手。

　　“得多少钱呀？”
　　“便宜的也要四五百。不换也不行啊，屋里有味儿还不说，不能用也不行啊。”
　　下午大力到陶瓷商店买了一个坐便器，花了四百八。可是，往地上交待时出了难题，原来的螺丝杆是打地面时直接埋在地里的，这回要把螺丝杆弄掉，不然碍事。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算把螺丝杆弄掉了。他又买来密封胶，把新坐便器安好。
　　大力在付钱的时候，觉得那点钱就像漏船里的空间，他们在漏船里，水往船里涌，水越来越多，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如果不能及时逃生，就可能发生灭顶之灾。他准备抓紧找一份工作，不理想也得先干着，就算骑着毛驴找骏马。
　　吴静术后到了两个月的时候，要到医院复查。去查完了说没有啥事儿，都很正常。大夫叮嘱，桂枝茯苓胶囊、红金消结胶囊、百消丹这几种药三个月内都不要停，因为子宫肌瘤往往不是孤立发生的，还容易伴生乳腺疾病，不能掉以轻心。家里这些药马上吃没了，大力没在医院开药，那里的价格比药店贵百分之二十以上，那么庞大的医疗机构不把费用加上他们也受不了，这可以理解。大力到药店买了药，花了六百六十块钱，老板给抹了两块钱零头儿。

　　吴静在《本草纲目》中发现，蒲公英清热解毒，消痈散结通乳，对妇女病尤其有益。她经常买来当菜吃，还让大力去郊外挖过几次，这样做既省钱又防病。
　　大力往家走时，路过彩票站，他想起老板抹的两块钱，他决定买一张彩票，碰碰运气，说不定这省下的钱就会有特殊意义。
　　到了晚上，妻子和女儿忙着学习和工作，他收拾完了碗筷，就坐下来等着看电视福彩摇奖结果。还没开始呢，“砰砰”，有人敲门。妻子马上叫大力看看是谁。大力打开门一看，是一男一女，都穿着制服。“你们有啥事？”大力问道。
　　“我们是卫生队的，收今年的卫生费。”
　　大力打量着这两个人。“多少钱啊？”
　　“你家三口人，一人一百，一共三百。”

　　“咋又涨价了？去年不是八十吗？”
　　“老黄历不能看了，涨价都是区里有文件的。”
　　“明天来吧，我们没准备钱。”
　　大力这段时间火大，口角生疮，也不爱吃饭。
　　母亲病了。她原来就有糖尿病，一直用胰岛素控制，效果还不错，不知什么原因，近几天突然得了脑血栓，走路老是走不稳。弟弟大安和父母住东西屋，发现情况马上给哥哥打电话，到医院做了一番检查，确诊后决定住院治疗。住院押金先头要一万，后来和科主任说不一定住多久，不行的话可能去省城看看。后来主任同意交五千。打针吃药，住院十天，妈妈能走了，但一条腿有点不好使，说话也不太清楚。大力问大夫，妈妈的病前景会怎样，大夫说，七八十岁的人了，好不到哪里去，但也不一定，要积极治疗，还要多活动加强锻炼。这样，不仅给大力和大安兄弟俩增加了不小的负担，七十八岁的老父亲就成了护理老伴的主力，除了吃喝拉撒外，还得经常搀老伴练习走路。这真是一个让人很无奈的现实。弟弟在钢厂上班，三班倒，一个萝卜一个坑，根本请不了假。大力两头跑，人累瘦了，显得很憔悴。关于找工作的事就无暇顾及了。还是火烧眉毛顾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