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风者》
第21节

作者: 文渊阁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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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上午,张团长带着王参谋到马头山看了看工程情况,又到平江码头和市区转了转,觉得一切正常便往驻地返。可快到驻地门口时,远远看到一个女子正跟门卫说话,似乎是找人来的。这个女子的身影咋如此熟悉?难道是她?张团长心里一激凌。但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心想哪会这么巧,能在这里碰到她。
  等吉普车停在驻地门口,女子把身子转了过去,仿佛没听到有车开来。张团长下了车,将信将疑地看了看背对着自己的女子,信口问门卫:“有情况吗?”

  “报告团长!有位女士找您,已经等半天了。”门卫汇报说。
  “找我?”张团长再次打量起背对着自己的女子来。
  “怎么?不欢迎?”女子终于转过身来。
  “春莲?真的是你!”张团长又惊又喜,上前一把握住了女子的手,使劲攥着,生怕她跑了一样,疼得她直咧嘴。原来,这位女子不是别人,而是张团长苦苦寻找了十几年的恋人冯春莲。
  “我是从报纸上知道你在平江的,所以找来了,没想到真能找到你。”冯春莲说话带着颤音,眼圈潮红,睫毛上留有泪痕,一看就刚刚哭过。

  “我也没想到是你,走!到办公室谈!”张团长陪着冯春莲进了大门。
  王参谋看出俩人关系不一般,抿着嘴问:“团长!是嫂子吧?”
  张团长回头板起脸说:“哪来那么多问题,中午到伙房弄点吃的,我有客人。”
  “是!”王参谋开车去了,张团长领着冯春莲来到了办公室。
  张团长的办公室也兼宿舍,其实是一排平房中较为宽敞的一间。部队驻扎在这里时间不长,条件有限,只好把团长办公室设在了这间平房里。屋里陈设简陋,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上安了部电话,旁边放着个铁皮保密柜,是存放机密文件用的。墙上挂着一幅平江守备态势图,将守军重要目标和附近岛屿蒋军部署标得清清楚楚。墙角安了一张床,上面有套军用被褥,已经洗得发白掉色,一看就知道拆洗过多次。这就是张团长的全部家当,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

  冯春莲穿了一件素色旗袍,显得身材婀娜,妩媚高雅。她并不拘束,摸摸这,看看那,从容地观察着屋里的一切。张团长打量着眼前成熟丰满的冯春莲,怎么也不敢把她同当年那个地主老财的黄毛丫头联系在一起。“别站着,坐下说话,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张团长亲切地招呼着。
  “你现在是大名鼎鼎的战斗英雄,全平江没有不知道的。”冯春莲从随身挎包里取出一张《胜利报》递给了张团长,大方地坐到了床上。
  张团长看了看报纸,自己胸配大红花的照片十分醒目,便笑着说:“这我都看过了,把我吹得神乎其神。什么大名鼎鼎的英雄,跟那些英雄比起来,我并没做什么。”
  “行啊!觉悟够高的,到底是一团之长。难怪老百姓都传开了,说解放军有个张团长,炮打得准,一炮就把马头岛的蒋介石打没了!”冯春莲说得饶有兴致。
  张团长听了哈哈大笑,边笑边说:“这都哪跟哪儿啊!我哪会打炮!听谁说的?”

  “老百姓都这么说,连小孩儿歌都是这个。不信,你到街面上听听去!”冯春莲一脸的认真。
  张团长不好意思了,谦虚地说:“老百姓这么说完全可以理解,炮兵这两仗确实打得漂亮。不过,这仗不是我打的,可不敢贪天之功!”
  “可报上的照片是真的,这上面都称你是大英雄,老百姓这么说并不为过。”冯春莲眼神里透着崇拜。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张团长似乎想起了什么。
  “瞧你!我都说过好几遍了。是从报纸上找到你的,这回听清楚了?”冯春莲重复了一遍。

  张团长恍然大悟,摸着头皮说:“噢,原来上报纸的影响力这么大。你一直都在平江?咋没碰到你?”
  听张团长这么说,冯春莲的眼泪夺眶而出。张团长知道惹冯春莲伤心了,急忙哄着说:“别哭,别哭,这不是见面了嘛!一直都在打仗,没顾上回家找你,千万别怪我!”
  “呜……”冯春莲哭得更伤心了。张团长知道她心里委屈,索性给了她一条干净毛巾,由她哭个够。“这么多年没音讯,也不知道回家送个信,害得人家为你提心吊胆……”冯春莲边哭边埋怨。
  “都怪当初走得急,没把你带上,为此我一直懊悔不已。再者说,这些年我走遍了大半个中国,总没固定地方,不知道打了多少仗,这条命能保住就算万幸,哪还有心思想别的。现在好了,全国解放了,开始建设了,你我也团聚了,好日子总算开头了。”张团长歉疚不已,劝解了冯春莲一番。
  日期:2010-05-31 08:46:09
  “我咋过来的你就一点不关心?”冯春莲终于止住了哭。

  “咋不关心呢!你是怎么过来的?”张团长这时才想起来问。
  “哼!一看就是言不由衷,这些年没见面,早把我忘了!”冯春莲假装嗔怪道。
  “哪能啊!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做梦都忘不了。快告诉我,你咋过来的?”张团长催促着。
  “就象你说的,我一直在平江。从家里逃出来后,我满天下找你,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可茫茫人海,到哪里找去?我不知走了多少地方,吃了多少苦,最后流落到了这里。在这里我无依无靠,遭的罪就别提了,象海水一样多。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个好心人收留了我,才得以活到今天。”说着冯春莲又流下眼泪来。
  “唉!如果我不来平江驻扎,恐怕永难见面了。感谢上苍可怜,又让咱们在平江团聚。”张团长感慨不已。

  冯春莲止住了眼泪,继续说道:“后来我托人回老家打听你的消息,可是没人知道,说你一直没跟家里联系。我以为兵荒马乱的,你已经不在了,渐渐也就不找了。再后来,我也跟老家失去了联系。可我总觉得你还活着,而且也在找我,所以一直不死心,希望你有一天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直到前几天看了报纸,才知道你也在平江,竟然离我这么近。”

  “对不起,真难为你了。这些年你靠什么生活?谁收留了你?”张团长鼻子一酸,红着眼圈问。
  “流落到平江后,我一边乞讨一边四处找你。一个姑娘家在街上要饭,那种滋味就甭提了。终于有一天,我病了,发起了高烧。实在挺不住了,就倒在了一家酒馆门前。酒馆老板看我可怜,就收留了我。起初让我在酒馆帮忙,后来又认我做了干女儿,因此我才活到现在。”冯春莲叹息着讲述了一番,情绪也平和下来。
  “这家酒馆在哪儿?我要见见这位老板,好好感谢他!”张团长满怀感激。
  “不必了,我干爸多年没音讯了,现在的老板是我。酒馆就在望海崖顶上,叫望海楼。有一年,我干爸去了外地,也开了家酒馆,把望海楼的生意交给我打理。开始他回来过两次,后来却再也没回来。我打听过,有人说他出事了,被国民党的兵抓走了。此后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说到这里,冯春莲又伤心起来。
  “这都怪我,害你吃了这么多苦。我欠你的太多了,一辈子也还不完。还好,一切都过去了,今后我一定补偿你,请相信我。”张团长动情地说。

  “别这样说,不怪你,是我自己愿意的。也许我命不好,命该如此。每当想起这些,总觉得活着没意思,没盼头,还不如死掉算了。可又不愿认命,总觉得老天不会这样对我,一定能找到你。十几年了,我就是在这样的矛盾和祈盼中度过的。”冯春莲语气沉重地叙说着。
  “好不容易见面,话题却这么沉重,这是我压根没想到的。好了,别想不开心的事了,现在不是很好吗?好日子还在后面,应该高兴才是。”张团长宽慰起了冯春莲,不想再让她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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