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雪心里一惊,半推半就地上了场,学着护工跪在小男孩旁边。护工在左边按着小男孩的脚丫,南雪在右边按压着。估计是按摩得太舒服了,小男孩露出享受的眼神,嘴里吐着泡泡,咧着嘴看着南雪笑了。
四周,静,静得南雪的眼里只有这个可爱的小男孩,是的,只有这个嘴巴吐着泡泡,朝自己露出爽朗微笑的帅气的孩子。南雪坚信,将来的他,绝不是上天的弃儿,他铁定是被上天安排了的,有特殊使命的人物。南雪多么想要好好呵护小男孩,好好呵护这个生来就输在起跑线上的可怜的孩子,如果可以,她多么想坐着哆啦A梦的时光机,去到他妈妈的肚子里,把所有可能造成畸形的因素,施加魔法,给变没了,然后在爸妈的期待中诞生,享受着来自家庭的温暖和关爱。南雪希望,小男孩经过今天的训练,明天真的就能够好起来。
后来的南雪,听说,得了肌肉萎缩症的孩子,能活一天是一天,能顺利度过青春期就已经算很幸运的了。
那天回去以后,南雪仿佛变了一个人,说不出哪里变了,但南雪确信自己是变了。阿爸阿妈的吵架声依旧在耳边此起彼伏,南雪的心却不再为之所动,平静得很。也是那一刻,她开始明白,人,能够被上天赋予一个健全的肢体,已经很幸运了。当自己能跑能跳的时候,在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一群人,他们生来就失去了独立行走的权利;当自己还能在爸妈的呵护下成长时,还有那么一些无辜的生命,一诞生,就被父母遗弃在不知名的街边;当自己家庭的条件还能跟得上普通人家的一般水平,能够背上书包,到学校里学习新知识的时候,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小孩儿,他们晚上只能住在贫民窟,白天,要跟着大人到繁杂的街边叫卖两块五一双的袜子;当我们是如此幸运,能够在节日里收到父母的零食小礼物时,在世界的某个地方,还有一些大人小孩儿饥不裹腹......
你看,很多人一出生就拥有了许多许多,可是,人都是容易关注那些自己没有的东西,到头来,把自己弄得心力憔瘁。正如南雪一般,过去的自己,也常常纠结于父母吵架这回事,在她的价值判断中,吵架就是不好的,就是父母品行不好的证明。可是南雪啊,你忘了吗?你忘了政治课上,候老师说过的“矛盾是普遍存在的”这句话了吗?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万物的生长,还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通通是充满矛盾的。阿爸阿妈本就在不同的家庭中长大,性别也不同,自然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也是不同的,诸此不同的因素投射到生活上,不就变成了日复一日的争吵了吗?谁也不会自省,谁也不想改变,谁也不想迁就,那这争吵便日复一日地重复下去不是吗?
南雪终于心满意足了,以往对阿爸的憎恨都放下了。南雪深深明白,阿爸阿妈吵归他们吵,只要不离婚,那这个家庭还是不会散的,那她和阿爸阿妈便是最亲的家人,谁也不可能真的厌恶谁,她的心里深深地爱着阿爸阿妈阿弟阿哥,他们血浓于水,真的不敢想象哪一天会失去任何一个人。她也不期待阿爸阿妈什么时候不吵架了,她只是以一种平静的心态面对着眼前的一切,就像看待花园里一草一木的生长、凋谢;就像看人造沙滩上的太阳在遥远的地平线缓缓升起又落下;就像看待每个人突然来到这个世界上,总有一天总会突然地离去......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这是世界的规律,放平心态去面对,所有糟糕的事情,在一个淡定的人面前,都会“自乱阵脚”。
人的自我救赎往往发生在每一个不起眼的瞬间,常常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在经历了不同的微妙的瞬间后,心里的那个结,就自行解开了。这大概就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意义所在吧。
日子一天天地往前过,很快地迎来了毕业季。校园里的凤凰树争奇斗艳地盛放着,红红火火的,洒落一地。楚枫学长迎来了人生的重要时刻——高考。照往年,在高三学期的最后一天下午,高三学子是不上课的,在这时,校园里即将迎来一场盛会——扔书。南雪昨天早已跟学长约好了,今天要跟他合照。
“学生,明天你们就要拍毕业照了。”
“是呀,学妹。”
“学长......我有一个小礼物要给你。”
“哇,什么礼物?”
“明天就知道啦!”
“明天上午我们要拍毕业照,我可能得十一点左右才有空。”
“好,那我十一点半去找你。”
“那明天见咯!”
现在,南雪从自己的课室的窗户望出去,对面,所有的高三学子正在大石头处拍照。南雪双手摩挲来回摸索着抽屉里的白色小木马笔筒,心里怦怦狂跳,还有十来分钟就下课了,铃声一响,就可以去找学长拍照了。论起来,这还是南雪第一次在私底下跟学长接触,加入社团这么久以来,南雪从没有见过学长,许是他们高三学习重要,给社团招新之后,就不怎么来了。南雪也渐渐地对社团没了兴趣,参加了两三次活动之后,渐渐地也就隐退了。
南雪知道,学长的班就在自己班的楼上,女厕所过去就是了。于是,每每下了课,明明一楼有卫生间,她却偏偏上去二楼的洗手间,借着路过的机会,朝学长的课室里伸头探望,有时见着学长正在聚精会神地上课,有时又看见他跟漂亮的同桌一起打闹嬉戏,有时呢,又看见学长在走廊边斜着身子,右手拖着下巴静静地望着远处......有时候,学长迎面看见了南雪,露出爽朗的笑,轻轻地说了声:“学妹,好巧哦。”而南雪便害羞地低着头,缓缓地与学长擦肩而过。而如今,学长即将离开一中了,南雪的心里,莫名的惆怅,自己在学校里,再没有那份精神寄托了。
“呤......”下课铃响了,南雪拿起浅蓝色的礼品带,上了二楼,往右边最后一间教学楼走去。每走一步,南雪的呼吸便急促一分。南雪明显地感受到心脏快要跳出来的紧张和压迫感,捧着礼物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抖动了起来。南雪感到头皮开始发麻,脸上开始发僵,心脏开始发颤。此刻的南雪,既想去见学长,又不想去。在犹豫之际,人早已来到了学长的班级外面。正低着头呢,楚枫学长出现了。
“学妹,你来啦!”学长那细长的眼睛里透着惊喜的光。
“学长,这个给你。”南雪低着头,双手捧着小木马笔筒伸了出去。
“谢谢啦!”学长把礼物拿进班里,不一会又出来。
“学妹,走吧,我们下去拍照。”
“好。”南雪不敢抬头看学长,她把头深深地埋着,就像一只遇到天敌的鸵鸟,只要把头深深地埋进沙堆里,就没人知道她此刻的激动与欢喜,以及一种想要逃离的欲望。原来,人在最接近幸福的时候,往往想要逃避。是幸福太脆弱了,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它捏碎了,所以不敢接近吗?南雪也不知道,她既想和学长多呆一会儿,又羞于跟学长独处,这使她的心一直狂跳,那份激动,仿佛再在学长身旁多待一秒钟都要因着这份甜蜜而身亡,就如“范进中举”那般,因惊喜的到来而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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