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我已经在外上学四年,几乎不太依赖妈妈了,而童年对妈妈的职业的憎恨也有点好了伤疤忘了痛,越来越淡化了。放眼望去,身边人百分之五十做外贸,百分之五十做内贸。(调查范围就俩人,我妈和我爸。)爸爸是做农用机械国内贸易的,整天跟拖拉机配件打交道,看上去特无聊,也不见得比妈妈轻松点,相比之下,比妈妈的职业还吸引不了我,其它可以想象的职业呢,丨警丨察、医生、老师,好象都不太可能,所以,所以,做外贸似乎成了我唯一的选择。
我以前的科长、现在的老板XIA曾经对着我叹气:一个女孩子,怎么就选择了这个职业呢?语气十分怜悯。
其实XIA本人也是猪油蒙心型,他一直告诉我,他热爱做学问,当年在北京上学成绩优异,原有机会当大学老师,继续研究学问,却为了回到江苏,进了这家外贸公司,从此“商场一入深似海”。
可能蒙了更多人心的那块猪油是金钱吧,因为外贸被传说为很赚钱的行业,至于是否确凿,稍后讨论(这话题太敏感,待我抹抹冷汗,仔细考虑考虑再说)。
4.外贸是啥?
书上说,对外贸易(Foreign Trade),亦称“国外贸易”或“进出口贸易”,是指一个国家(地区)与另一个国家(地区)之间的商品和劳务的交换。
我问小欣:“外贸是啥?”她说:“二道贩子。”
我又问KEVIN:“外贸是啥?”他说:“二道贩子。”
我说:“人家小欣已经说过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创意?”他说:“从做外贸开始,我就变得没创意了。”
我又问KEN:“外贸是啥?”他说:“二道贩子。”
我不禁开始怀疑,专业书籍中关于外贸的概念,是不是应该干脆就更改为“二道贩子”,既然这个概念如此深入人心。
圈内人的概念如此惊人的统一,那么圈外人如何理解呢?
首先提及的当然是我的爸爸,十几年前妈妈刚开始走进外贸行业,爸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充分说明了他对外贸的见解:“你们这些是市场经济的产物,好不长。”语气颇为不屑。那时爸爸他们的农机公司是政策扶持、市场垄断的,可以说是计划经济的代表,因此与外贸行业所代表的市场经济竞争(其实早期的外贸也带有扶持和垄断的意思,后面再论)很是格格不入。当然,历史的车轮证明了后来败下阵来的是计划经济,而市场经济的产物却发展得风生水起。
有一次一个报社记者对我作简短的采访,谈到我的职业时,很是迷茫地问:“外贸是干什么的?”我一直以为全世界人都知道外贸是干什么的,没想到一个堂堂记者会问这个问题,于是沉吟了一下,正考虑该怎样言简意赅地解释,忽然她已作恍然大悟状,说:“哦,是不是开外贸小店的那些人?”我晕倒。
不过也没什么,隔行如隔山嘛。
最叫我晕倒的却是另外一次,一个偶然机会我认识了一个女人,谈起彼此的职业时,我说我是做外贸的,她立刻很高兴地说她也是做外贸的,原来是同行,我当然也感到亲切,便继续聊下去,问她主要做什么地区(我的意思是出口到哪里,欧洲还是美国还是日本),她说,一般会去广州进货,有时也去宁波温州。我已愕然,后来再听她说她的店铺在哪里哪里,我才明白,她是开小店的,卖外贸商品。后来她还不停跟我一起叹气:唉,做外贸真的很辛苦呢。
其实呢,通俗易懂地说,外贸就是跟外国做生意,可以从外国买回来,也可以从国内卖出去,不过我们做的是纺织行业,出口比较多,我对出口也比较了解一点。其实跟国内贸易基本一回事,跟在菜场摆个摊儿卖青菜萝卜也是殊途同归,说到底就是我给你东西、你给我钱这么回事,当然,由于出一道国门,也就会牵涉到比较复杂一点的东西,你要遵守政策法规,你要接受检查检验,而由于距离的原因,钱和货也不可能象买菜那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些都到后面再慢慢谈吧。
小欣他们说的没错,外贸就是贩子,而是还是二道贩子,不是一道。我们从生产厂买货,再卖给国外买家,我们既不是供方,也不是求方,就是个中间人,牵线人,国际倒爷,对,二道贩子。
小欣的老公最绝,他说:“做外贸的都是民族英雄,理由嘛,各自体会去”。我哈哈大笑,说要写进圈外人的见解里去,他反对,说他应该算作圈内人士,因为他是我们的辅料供应商,就是做商标吊牌什么的。很好,很好,民族英雄,比二道贩子冠冕堂皇多了。
5.上了贼船
现在仍清晰地记得五年前我去HH公司参加面试的情景。
HH公司是一家著名的省级外贸公司,做针织服装。五年前我们去应聘时,气派的HH大厦已经落成好几年了,空旷的停车场,宽敞的落地玻璃自动门,整洁大方的门厅,穿制服的保安,装修精致的走廊和办公室,甚至走廊里随处摆放的绿色盆载植物,全都给初次上门的我留下的好印象。我这人有个太过迷信一见钟情的毛病,买东西总是第一眼喜欢上的最好,后面再看别的,也还是心心念念惦记着第一个,再怎么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要回头去买第一个;鉴于这个原因,我在后来对很多事物的挑选上就不再喜欢耗费时间了,第一眼看中了就不再去看别家,HH公司就这么令我一见钟情上了,去过HH,我便没有再参加其他公司的面试。
我是来参加面试的人中第一个被喊进去的,当我一走进那间会议室,我便要晕倒了:长条形会议桌的周围坐了男男女女十几口人,齐刷刷用挑剔地眼光看着我;另一个要晕倒的原因,我穿太多了,而里面暖气太足,热得我汗直冒头发昏。
后来我知道了当时那十几口人是总经理们和各个部门经理,大公司的派头嘛,就是要图个热闹,面试新人也不例外,不管你们部门今年有没有招新人的计划,只管来坐着就是了,欣赏欣赏学校里的漂亮小女生,顺便跟别的部门经理唠唠嗑联络一下感情。
至于暖气的问题,给我刺激很大,我最痛恨穿衣不合时宜,太冷或太热都令我心烦意乱,可是那个时候我是个学生嘛,天天在没有空调的宿舍和教室出没,大冬天当然穿得跟狗熊似的,却不曾料人家大公司里温暖如春,从会议室出来,去了一下洗手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面红耳赤,可能也有紧张的原因,那番情景至今耿耿于怀。
面试的具体情况已经不大记得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有个精瘦的年轻男人,悠然地将手上把玩着的一只蓝色手机往桌上一放,指着手机问我:“比如说人家卖手机,你也卖手机,你怎么跟人家竞争?”
我晕头转向地胡乱说道,一要价格低,二要质量好,三要服务好。妈妈咪呀,真佩服自己,当时的我虽没见过什么世面,却还真是足智多谋,换了今天问我这个问题,我还是这三个答案,想不出第四个。哦,不,也许应该说,到今天我也没什么大长进。
后来,当我得知自己被HH公司录取的时候,别提有多高兴了,即使多年后我已经对这个公司十分厌倦,我还是要说,当年走进公司的时候,我是由衷欢喜的,简直象小学生第一次戴上红领巾一样激动。
总之,HH是我人生中服务过的第一家公司,也许亦是最后一家,现在的我基本属于个体户,自由散漫的日子过惯了,基本无可能再给自己找个樊笼。
第一次看见小欣是在公司的电梯里,当时的她扎着马尾辫,大眼睛忽闪忽闪,青春无敌的样子,让我一看就喜欢上了,而今她已经是已婚妇女同志喽,发型怎么整怎么不满意,烫了觉得老,剪了觉得土,总之是自认为又老又土;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当年每天素面朝天去上班,擦点尼维雅或者玉兰油就很对得起自己,小脸儿整个一“剥了壳的鸡蛋”,现在呢,不化妆简直不敢出门,照镜子不能对着阳光,不然那疙瘩和小细纹能让我把镜子给砸了,从美容院回来稍微找回点自信的感觉,妈妈却说,顶多算剥了壳的松花蛋。看看,我们的青春都奉献给HH公司、奉献给外贸事业了。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走进大社会,在哪里都是一样要老的。有人说,嫁给谁不是嫁呢,我要说,在哪个行业老不是老呢?
6.几场莫名其妙的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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