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宝贝日记:没被内卷毁掉的90年代》
第16节作者:
北虎V
孙锦林笑笑:“他这种行为,搁前几年还叫投机倒把呢。不过我有个朋友也正在南方倒腾音像制品什么的,听说也挺挣钱的。”
钱静眼里放光地用讨好孙锦林的语气说道:“小孙,我最喜欢小虎队了,你让他下次帮我带点小虎队的磁带行不行。”
孙锦林痛快的答应:“这有什么问题呢!”
钱静开心地感谢道:“我就知道咱们小孙最靠谱了!”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这些倒腾实物的在赚钱也比不过接待办张处长现在干的事赚钱。”
孙锦林是从社会上转岗进市政府招待所的,他自然对接待办的领导们还没什么了解,他好奇地向钱静问道:“张处长?”
钱静说:“对呀,就是市接待办最年轻的处长张逸文,今年张处长才三十出头。”
孙锦林追问道:“你讲讲,张处长怎么赚钱?他贪污腐败了?”
钱静笑笑:“傻小子,你像哪里去了?人家张处长啊,是靠炒股赚钱!就不说别的,你知不知道上上个月深圳证券交易所把涨停板设定了10%的限制,就是因为有的股票涨得太猛了。”
孙锦林撇撇嘴:“股票,我听说过,没见过。张处长还能靠炒股发家了?你要这么说,我还是更欣赏陈闵明这种倒爷,人家好歹是干实业的呀!”
钱静摇摇头笑笑,懒得再向孙锦林解释。
***
陈闵明在招待所后楼狭小局促的长包房里,坐在小办公桌前看着他好不容易拿到手的营业执照副本,踌躇满志的时候,市政府招待所的所长赵保国,正坐在市政府招待所最大最气派的办公室里唉声叹气。
他那市接待办的老领导刚刚退休了,可老领导在退休之前却并没有把他调回接待办。
妈的,被他耍了,赵保国在心中暗暗骂道!自己来招待所已经五六年了,这期间除了从所长升为所长兼丨党丨委书记,自己几乎就没什么变化;反倒是那个咋咋呼呼每天打了鸡血一样的吕红莲,已经从办公室主任升职成了副所长,而且现在管理一切大小运营事务,几乎快要把他这个正牌所长架空了。想到这,赵保国心中更为憋闷。
接待办新来的领导比自己整整小了十岁,年富力强,想法众多,还力排众议提拔了年轻有为但痴迷炒股的副处长张逸文为处长,就因为主任知道张逸文这小子有两把刷子。
赵保国看准了,这个新领导任内,必然是要做点事情给自己增加点成绩的。那么怎么才能让他带上我?就成了赵保国心里琢磨的事情。他也不准备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还是趁自己还在招待所的时候,利用好这个大平台多结交些高官巨贾,为自己,也为以后儿子的事业多搭建些人脉桥梁,才算不蹉跎岁月。赵保国又叹了口气,然后悠悠地喝起了杯中的凤凰单枞,开始为了自己退休前的职业生涯琢磨起新的出路。
***
1990年的秋天热闹非凡。
九月初,花园山举行了燕东市的第一届花展,山上的所有观赏地带,都被种满了各种颜色争奇斗艳的鲜花。爸爸妈妈抱着我上山。在长得像蘑菇一样的凉亭前,在铁索桥上,在人工湖旁,我爸用他新买的傻瓜相机给我拍了若干张照片。
相机是他在友谊商店用外汇券买的,外汇券是在前台,孙锦林找门路帮我妈换的,跟人民币一比一的兑换比例。我妈方真真惊诧于,自己在前台工作这么多年也没想着跟入住外宾换外汇券,而孙锦林谈笑风生间笑嘻嘻就把这事给办了,招儿可真多!
我妈总想着,不能白占人家便宜,得还上孙锦林的人情。正好紧接着我爸王彬去北京出差。那时距离北京亚运会只有一两周了,全国人民都聚焦在这场盛会上,连带着吉祥物盼盼也家喻户晓。我妈于是让我爸多带点亚运会盼盼纪念品。其实我爸带回来的无非也就是些钥匙链,盼盼小公仔,奖牌玩具之类的。我妈给高燕霞、冯雁、和前台每个同事都分一个之后,其他的全悄悄给了孙锦林,可让孙锦林高兴得不得了。
然而孙锦林不是把这堆小纪念品摆在家里或送给亲朋,而是寄放在朴敏的卡拉OK厅给卖了出去,居然小赚了几顿饭钱!于是孙锦林在投桃报李地请我爸妈和前台众姐妹吃饭之外,又悄悄帮我妈换了好多外汇券。
钱静看到孙锦林的这顿操作,不禁跟他开玩笑道:“怎么?咱们小孙也想当小倒爷?”
孙锦林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也就是玩玩,既不想陈闵明能南北两地折腾,也不像你说的那个张处长能靠着炒股赚大钱。”
钱静把嘴一撇:“你快别提张处长了,你还没听说么,张处长最近嚷嚷着求领导给他降职呢?”
孙锦林不解:“他这是犯了什么错误负荆请罪么?”孙锦林因为在前台渐渐接触有层次的人多了,说话开始喜欢夹带四字成语。
钱静倒是完全没注意到孙锦林的小小卖弄,她解释道:“你还不知道么?刚刚出了个政策,处级以上干部不能炒股,张逸文大处长嚷嚷着求领导给他降级,是为了炒股啊!”
孙锦林惊叹:“这得多大的瘾啊!官儿都不愿意当了!”
***
我在1991年的春天被送去市政府招待所里的小托儿所的时候,实际年龄还不满三岁。
那时候,我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还没有退休,爸爸妈妈的工作也繁忙得很,大家实在没有办法再轮流请假照顾我了。因为白天在家里无人照看,我被提前送到了招待所里为职工子女所办的小托儿所。所谓小托儿所,其实就是在招待所后楼打通了几个原本是餐厅包房的大房间,然后再派客房部不同的女员工,轮流过去照看招待所职工的几个还没到上幼儿园年龄的小孩。
在小托儿所里,跟我关系最好的是洋洋姐,她是高燕霞阿姨和吴建东叔叔的女儿,大名叫吴洋洋。洋洋姐只比我大几个月,但因为她出生于1988年,因而比我早一年进入小托儿所。她妈和我妈是同事兼闺蜜,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们已经分别被妈妈抱着去对方家里玩很多次了,她是我在小托儿所唯一熟悉的人。
洋洋姐皮肤雪白,眼睛大得像两颗水汪汪的杏子,小嘴肉嘟嘟的,长得十分可爱,因而被阿姨们起了个外号,叫‘洋娃娃’。我来了托儿所以后,可能是为了公平起见,阿姨们也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大娃娃’。但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外号,每次她们叫我大娃娃,我都会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怀疑她们是不是因为我的脑袋比较大,才给我起了这么个外号。
我刚到小托儿所的时候很不适应,天天咧着嘴,哭得惊天动地。这个时候,穿着漂亮的带蕾丝花边罩衣的洋洋走过来,用她的小手握住我的小手摇起来,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很神奇,她这样逗逗我,我就不哭了。
不知是因为吕姥姥的一句我是招待所的小福星,还是因为我妈是前厅部副经理,我顺理成章地成了招待所前台的宠儿。在小托儿所每天傍晚五点关门后,洋洋就会被接回到餐厅部,而我则一般被不同的阿姨抱回前台——谁抱我回去取决于她们谁当班,以及忙碌程度。然后我就会安安静静地待在前台的休息室里,一边被阿姨们逗着,一边等待爸爸妈妈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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