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1-08　11:5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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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回 千金瓷碗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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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勰也不阻拦，看着他的身影暗自沉思。陆叡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穆泰见这两人都心不在焉，自己一个人也兴趣索然。三人客气了几句，便散席各自回营。

　　拓跋勰一出华云楼就直奔孝文帝行宫，把刚刚在华云楼发生的一切向孝文帝禀报，又呈上小厮给他的字条。孝文帝拿过字条仔细打量着：字条皱巴巴的沾满了油渍，还滴有两点墨迹，正反两面一个字都没有，怎么看都像是从厨房随便撕下的账本残页。
　　孝文帝脑筋一转，豁然开朗，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他！有他在，事情就更好办了。”
　　拓跋勰不明所以道：“‘他’是谁？”
　　孝文帝笑道：“他叫李冲，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奇男子。碰上他也不知道是该说你走运，还是不走运。此人聪明绝顶，这番前来是助朕完成迁都大业的！”
　　拓跋勰问道：“皇上把迁都的事告诉他了？”
　　孝文帝摇摇头道：“没有，以他的聪明才智，必然是猜到了。”
　　拓跋勰道：“他为什么不以真名示人，而谎称‘木中’？”
　　孝文帝笑了笑道：“他岂非早就告诉你真名了？”

　　拓跋勰愣道：“没有啊。”
　　孝文帝问道：“他让你叫他什么？”
　　拓跋勰道：“让我叫他‘木先生’。”
　　孝文帝道：“何为‘先生’？你可知道孔孟二子？”
　　拓跋勰道：“臣听说过，这二人是汉人儒家文化里的圣人。”
　　孝文帝道：“孔子名仲尼，孟子名轲， ‘子’乃是尊称，正是‘先生’的意思。他说他姓‘木’，合起来就是‘木子李’！这个李冲，竟然隐隐将自己比成春秋诸子，好不狂妄。”
　　拓跋勰道：“‘冲’字又如何解释？他说他叫木中，并非木冲。”
　　孝文帝继续道：“‘中’字比‘冲’字少了两点，而那两点就在这里！”
　　孝文帝举起手里的字条，上面确实沾着两滴墨迹。旁人看来，只当是无意滴上的。
　　拓跋勰这才恍然大悟。
　　孝文帝笑道：“故弄玄虚，汉人就这毛病。”

　　拓跋勰颇为忧虑道：“皇上，恕臣直言。此人刁钻古怪，行事乖张，迁都大业容不得半点儿戏，他这般胆大妄为会不会有碍大局？”
　　孝文帝把字条递给拓跋勰，道：“你再仔细看看这张字条，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拓跋勰接过字条反复详视了半天，也瞧不出什么端倪，皱起眉头道：“满是污渍，油腻腻的，好像没什么特殊的。”
　　孝文帝道：“不错，‘污’、‘油’，谐音正是‘勿忧’！”
　　拓跋勰惊叹不已道：“好一个李冲！这张纸片上还说了什么？”
　　孝文帝笑道：“这还不够吗？”
　　拓跋勰叹道：“够了，一张小小的纸片竟能说明这么多事情，已经不少了。不过臣总觉得这纸片和李冲之间的联系颇为牵强，皇上为何这么肯定此人必是李冲无疑？”
　　孝文帝从桌上拿起一道奏折，笑道：“问的好！李冲固然聪明，拓跋勰又岂是等闲之辈？这道奏折是拓跋澄在几天从平城快马送到，奏折里说李冲要到洛阳来助朕一臂之力，但是要朕先册封穆泰为伐齐先锋，陆叡为副将!”

　　拓跋勰道：“这是任城王的主意？”
　　孝文帝道：“怕是李冲的主意，只不过是借拓跋澄的嘴说出来罢了。”
　　拓跋勰道：“那么李冲为什么不亲自来见皇上？他下一步打算干什么？”
　　孝文帝叹了口气道：“这我就不清楚了。这人精灵古怪，不到最后，谁也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朕相信他，不管做什么他总有自己的道理。”
　　拓跋勰道：“皇上果真要答应他的要求？会不会太冒险了？”
　　孝文帝斩钉截铁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日期：2011-01-08　14: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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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回 千金瓷碗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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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叡回到住所，心里越想越想窝火，自己堂堂一个刺史竟被低三下四的下人玩得团团转。
　　这时一名兵卒进来通报说有人求见。
　　任何人在火冒三丈的时候都不想见客，陆叡也不例外。

　　兵卒被陆叡赶出去后，门帘却被人掀开一条缝，却没人进来，只伸进来一只手。
　　这只手里捏着一枚铜钱，正是刚才李冲假扮小厮时拿的五铢钱！
　　陆叡火冒三丈道：“好小子，你还敢来见我！进来！”
　　李冲从容地走进来，施了一礼道：“见过大人。”
　　陆叡冷眼道：“你胆子不小！你可知道刚刚戏弄的是朝中大员？我若是想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李冲哈哈大笑。
　　陆叡厉声道：“你笑什么？”
　　李冲道：“我笑你目光短浅，笑你不识泰山，笑你鬼迷心窍，笑你眼中只有高官厚禄，乃至于弃自己性命于不顾！你连命都快没了，还想着封王封侯，这不可笑吗？”
　　陆叡心中咯噔一下，这人说话虽尖酸刻薄，却往往暗藏玄机，总让人想听他说下去。刚刚连彭城王拓跋勰都似乎对此人颇为忌惮，说不定他真有些来头，不禁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冲道：“大人不觉得彭城王给你的消息太突然了吗？王侯爵位虽好，但也好不过自己的身家性命。”
　　陆叡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冲微笑道：“我是什么人你没必要知道，你只要知道自己现在命悬一线就够了，这世上能救你的人只有我一个！”
　　陆叡觉得李冲神神秘秘，好像真有些来历，一时又摸不清他的底，但话语之间已明显客气了几分，冷冷道：“谢木先生关心，不过本官向来为国为民，这颗头颅在肩膀上待得还算稳当。”
　　李冲道：“大人不想知道彭城王为什么这么肯定地说你能裂土封王吗？”
　　陆叡不屑道：“难道你知道？”
　　李冲道：“正是！”
　　陆叡脸色变了变，道：“你真的知道？”

　　李冲道：“本次南伐随军的官员中，除了镇南将军于烈和彭城王拓跋勰，就数你和穆泰大人曾与齐军交过手。皇上的意思是让穆泰大人做前锋，而你为副将。魏朝征战的规矩，先攻下城池者，当立头功。如果大人能够攻下南齐都城，封王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陆叡想了想，觉得李冲的话合情合理。以孝文帝的脾气，确有这种可能。
　　陆叡冷哼了一声，也不答话，心里却等着李冲往下说。
　　李冲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陆叡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说下去？”

　　李冲道：“我在等。”
　　陆叡道：“等什么？”
　　李冲悠悠道：“等皇上的诏书！”
　　陆叡皱眉道：“疯子。”
　　不料话音刚落，便有内侍进帐道：“奉皇上手谕，着穆泰为先锋，陆叡为副将，领兵六千。钦此！”
　　陆叡像看鬼神一样看着李冲，李冲含笑不语。
　　内侍见陆叡神情怪异，也不搭理自己，干咳了一声，提高嗓门道：“大人？陆大人！接旨吧，我还要赶回去复命呢。”
　　陆叡这才回过神来，慌忙领旨谢恩。
　　内侍走后，李冲笑道：“大人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吗？”
　　陆叡重新打量了李冲一番，客气道：“先生请往下说！”
　　李冲神色凝重道：“沙场之事，生死难料。现在魏军士气萎靡，再加上伐齐路途艰辛遥远，齐军却是以逸待劳。若此时两军交战，对魏军相当不利！大人身为先锋，开战时齐军如狼似虎，我军疲若病痨，此战对大人来讲，只怕是九死一生！即便大人侥幸不死，首战必败，挫了大军士气，轻则贬官，重则问斩！”
　　陆叡一听这话，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脸色苍白，忙向李冲施礼，急道：“先生救我！适才多有冒犯，请勿见怪。”
　　李冲慢语稳声道：“我正是为此而来。”
　　陆叡大喜，心神稍定，可对李冲还是有些忧虑，问道：“我与木先生素不相识，先生为何要救我？”

　　李冲道：“大人是聪明人，我就不饶弯子了。我也想坐拥千金，妻妾成群。但我一没商铺，二没田亩。如果我救了大人，不知大人可否愿意慷慨解囊呢？”
　　陆叡道：“您要多少？”
　　李冲道：“三十万两白银！”
　　陆叡失声道：“三十万两？我十年的俸禄不吃不喝全加起来也没那么多！在下不比那些手握盐田钱庄的富商，先生可否稍微体谅一下，少收一些？”
　　李冲笑道：“钱对大人来说是问题吗？朝廷的俸禄才有多少，马不吃夜草不肥，大人身为恒州刺史，权倾一方，不会只靠朝廷的俸禄过活吧？”
　　陆叡低头思量不做声。
　　李冲见陆叡不置可否，淡淡道：“你要命，我要钱，互不拖欠。大人既然有难处，那么在下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