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去,就见他猛的一拍桌子,一把年纪,倒还是中气十足,我被吓得一抖,条件反射真的是改不了,他一直瞪着我,大声道:“谁让你出去的,是不是我年纪大了就管不着你了,如果今天你没有自己回来,我们去哪找你!”
我更加的莫名其妙了,但还是不能惹他们生气,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说什么你都得顺着,千万不能还嘴,于是我就把这个贯彻到了精髓,没想到,他看我一脸逆来顺受的样子更加来气,拿起旁边茶杯就想往我身上摔,我哪经历过这样的事,不就一个打猎晚归,而且还跟他们商量过了,现在又来这么一出,好像答应出去的不是他们一样。
不过现在我做事也理智很多,没想着跟他们反抗,又不是小孩子,现在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虽然我不在家里,但他们都会跟我商量,一直想着我已经是个可以照顾他们的男人了。现在突然好像犯错的孩子被家长罚,一站朝回到解放前的既视感。
闭着眼睛就准备硬生生的挨这一下,没想到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我等了一会儿睁开眼,矮了我半个头的父亲正看着手里茶杯发呆,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白了大半的头发,心下酸楚,伸手去夺了他手里的茶杯,慢慢的放在桌子上,又把他扶到凳子上,说:“爸你别气了,我下次不会了,下次出去一定给你们报备,啊,我妈还在等你回来好做饭呢!”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果然年纪大了心智就会变得幼稚,虽说父亲五十多也不算太老,但可能是他的老年期来的更早些吧。等我说完,父亲缓了缓神,手抖了两下,像是刚反应过来,神色晦暗不明,接着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低声说了句:“以后别让你妈担心。”
搞了半天还是因为母亲的缘故啊,我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羡慕,其实最好的爱情就是粗茶淡饭,互相陪伴吧,于是本来的怪异也就这一句打散了。
回到屋子,王根基把他收来的东西摆在地上,正在分类,见我进来,手下动作停住,抬了抬手:“小兄弟,这回过来是对了,果然这种村子里东西多。”
我有些好奇,就问:“王哥你这些东西都是去村子里收的还是自己去找的?”
王根基笑着摸了摸下巴,说,“我来的时候看见村头那几户人家都放着几个破旧的碗,我过去一看,得,宋明年间的白釉碗,一打听他们竟然用来喂狗!我就出了些钱把它们买下来了!这不就是,真是暴殄天物!”
我看他手机拿着三个手掌大的瓷碗,看来这就是他说的那几个喂狗的碗了,我一个外行人也看不出里面的弯弯道道,村口住的也是苏家人,不过和我不太亲,之前偶然路过也没注意院子里的东西,这会儿告诉我他们喂狗的碗都能卖钱我也是震惊。
现在看来,上面本来的污渍都被洗干净,我看着却是一个普通的瓷碗,顶多是花纹好看一点,王根基说这是我不懂行,我也没说话,毕竟我又不干这行。
说完,他又拿起了另一件东西,腹圆颈细,上面有青色花纹,这我可最熟悉不过了,于是故作聪明的说:“这不是青花瓷吗,这个我还是知道的,元代青花瓷最为有名,这个是吗?”
果然,王根基赞赏的看了我一眼,说:“小兄弟说的没错,不过这个不是,元青花是瓷器的制造工艺鼎峰,但这个是唐宋的,唐宋时期,瓷器刚刚产生,制作工艺还不完善,但由于是初期的关系所以升值空间也大,回去一转手,也可以卖到到和元青花差不多的价格。"
我算是涨了知识,不过我们村这么多古物我还真是没想到,在这生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知道平常那些不起眼的东西都是价值巨大的宝物。不过我也没准备告诉其他人,左右一直在村子里,不管是被人收走还是自己,都是一样的,还不如让王根基来,虽然王根基在社会摸爬滚打这些年,但他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刚想完,眼尖的发现了他摆出来的几个物件还带着泥土,里面还有一对玉佩状的东西,我想起第一次遇见王根基的时候小天师说的那个杨贵妃的玉,小天师说凡是有年代的玉器都是很有价值的。
而在我们这种村子,虽然文化水平低,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但是有自己一套价值观念,精致的比大件的贵的多,都认为扁头的普通轿车比高大粗狂的路虎看着阔气,甚至我父母也这样认为,我纠正过很多次,可他们的理由也让我哭笑不得。
他们说手机那么小一个盒子画面也小,看都看不清,竟然比电视机还贵,这个道理怎么不对,而且村民可能是被外界东西影响,喜欢摆些精致的东西,他们也不是完全愚昧无知,既然如此,在他们眼里能卖钱的玉佩怎么会到了王根基的手里呢。
王根基看见我在看那几件东西,照顾我坐在床上,他蹲着仔细的擦那些物件上的泥土,说:“我这里叫玩意儿,可不是去人家家里找的,这可是我废了好大劲带就出来的。”
这样一联想,突然记起前些日子给母亲打电话,他说离村子不远的山坳里来了一群人,带了好多东西,还开了铲车,带着些奇怪的东西这里翻翻那里找找,找了好多村民帮忙,最后折腾了一个月还真给他们折腾出来了东西,说是发现了个唐代将军墓,从里面掏出了好多东西,一车车的拉走了。
当时没注意,现在想来,应该是考古队的人,没准他们走的时候还留了些东西,被王根基碰见了。我就问:“王哥,你是不是去了兔儿坳?”
听到这话,王根基抬起头看向我,“哎小兄弟你咋知道……”我把事情给他说了,他唾了一口,道“那些龟儿养的,怪不得老子去里面被搬得精光,简直就是一群土匪!都是做地下的行当,人家光明正大的叫考古,我们这就叫盗墓,什么道理!”
我竟然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但心里还是有爱国意识的“不过他们搬回去也没卖啊不都是摆在博物馆里让我们看了嘛,最后我们还是可以瞻望的,也不是所以东西都是要卖钱的么,你说对不对。”
王根基可能也觉得刚才的说法有些偏激,换了个姿势随意的坐到地上“我这也是带着个人色彩的,哈哈哈你也知道我们这行嘛本来找东西就麻烦,现在这个世道,新时期了我们本来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国家还跟我们抢生意,那些个大墓都被翻个精光,我们只能找些零散的小墓,可这会呐,连小墓也没得咯!不过你还别说,我这张老皮子下还真挺爱国的,我要不是为了生计,我也得把这些个玩意儿交给国家啊!”
我一想,这还真是不容易,没见到王根基之前,社会上网络上把他们这些倒卖文物的人都叫做社会的蛀虫,恨不得人人上去踢一脚,其实想想也是,要是有钱,谁还过这些偷偷摸摸,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一年到头见不着老婆孩子几面,不仅得担心自己的安全,还得担心会不会把家里人牵扯进去,唉。
想想挺沉重的,不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我自己也不过是社会底层而已,而且后面还有个不知道有什么目的的墓灵,竟然跟王根基有了同病相怜难兄难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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