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荼蘼，你问问前台就知道在哪里了。”许孑朝她摆了摆手，提着礼盒上去了。 路尔刚刚在外面看见了花店，第一次来看长辈，怎么能两手空空。
　　所以她边往外走，边给沈一陌打了电话。 “喂，到家了吗？”沈一陌好听的声音传来。
　　“还没呢，我给你说，你不要生气哦。”
　　“不会，我哪里那么小气。”
　　“我刚刚在飞机上遇到许医生了，他帮我提了行李，所以我送他来疗养院看他奶奶。”
　　“应该的，我怎么会生气。”电话那头沈一陌轻轻笑起来。如果不是许孑，他和路尔的进度不知道要拖多久。 路尔嗤之以鼻，真不知道昨天气鼓鼓的是谁。
　　“因为这附近不好打车，所以我打算等他结束，再送他到住的地方，人家照顾了我一周，我一直没机会报答，难得有机会。”
　　“好，如果太累了，就跟我说，我请人送他。你要是到家了，就跟我打电话知道吗，自己要注意安全。”
　　“嗯嗯，放心吧。” 挂断了电话，刚好到花店门口。
　　“欢迎光临。”
　　“你好，我想送老人家，你们有什么推荐吗？”
　　“一般康乃馨，万寿菊，牡丹之类的，我也可以帮您扎一束搭配在一起的。” 路尔四下望了望，指着开的正繁的茉莉，欣喜地说：“麻烦你帮我把这盆包起来，花束凋谢的快，茉莉花期挺长，看着生气勃勃的。”
　　“您说的是。”
　　走回疗养院，路尔攀着楼梯，找到了山荼靡，之前她可是认真地逛了个遍，有单独名称的房间，都是单人住所，环境更好，价格也更贵。
　　她敲了敲门，见没有人回应，便悄悄推开了门。一个整齐梳着头的短发老人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窗外，她的房间很干净。

　　见路尔走进来，她咧开嘴笑起来：“姐姐！” 路尔一怔，还是走了进去。
　　“您好呀。”老人伸开手：“姐姐你来看我了。”
　　路尔将茉莉递给她：“漂亮吗？”
　　“嗯，漂亮，好香啊。”
　　“姐姐，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啊，哥哥也是，我等了好久好久了。”

　　哥哥？不会是许医生吧。
　　“哥哥呢？哥哥去哪里了？”路尔问。
　　“哥哥跟坏医生出去了，坏医生不让我出门玩。”
　　“那姐姐陪你玩好不好？你今年多大了？”
　　“小瑰八岁了。”奶奶一脸开心地笑着说。
　　许孑和医生聊了聊奶奶的近况，得知她的身体越来越差，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他开始后悔奶奶发病时没能留在她身边。好在如今启动资金已经有了，他也终于可以回来照顾奶奶了。

　　调整好心情，他推开门，刚好看到路尔正陪在奶奶身边，奶奶的鬓边簪着茉莉花，笑的开怀。他轻轻唤了一声：“奶奶。”
　　老人抬头，见是他，欣喜地招手：“哥哥，快来，姐姐给我带了花。”
　　许孑低声感谢：“谢谢你，路尔。”
　　路尔拉着奶奶的手笑着回应：“不会，这么漂亮的姑娘，谁看见都忍不住送花的，小瑰，以后每天都要记得给茉莉浇一点点水哦。”
　　奶奶点头伸出手指，比了个深度：“嗯嗯，小瑰知道，只浇这么多。”
　　“嗯嗯，下次姐姐来，可是要检查的。”

　　这时护士走了进来笑着说：“小瑰开不开心，姐姐哥哥都来看你。”
　　“开心!”
　　“那我们检查一下身体，然后跟哥哥姐姐一起吃午饭好不好？”
　　“好！”
　　路尔许孑在房间里陪着奶奶吃了午饭，待奶奶睡着两人才得以休息。许孑邀请路尔去花园，两人在树下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路尔伸了个懒腰，看着树上晃动的点点阳光，惬意地深吸了口气：“这里果然环境好，我老了还是要住这儿。”
　　许孑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谢谢你。”
　　路尔摆摆手：“那么客气做什么？”
　　“医生说，我奶奶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那是因为你回来了，我不过是个赠品罢了，哈哈。”
　　“一直都是你一个人照顾奶奶吗？”路尔接着问。
　　许孑点点头，与平常开朗阳光的他不太一样，此刻他的目光里满是忧郁。
　　“不好意思哈，没想探听你的隐私，只是觉得奶奶被照顾的这么好，如果就你一个人的话确实太辛苦了。”
　　“印象中，我小时候，也过得挺幸福的，在厂里的宿舍楼里住，奶奶和妈妈照顾我，我爸那时候是厂里的骨干，所以家里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是也没有什么负担。”
　　路尔听着晃荡着腿笑起来：“巧了，我小时候也在厂里长大的。”
　　许孑靠着椅背仰起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接着说：“我还记得小学刚毕业那一年，我和同学考完了期末考试，就去河里捞鱼，傍晚才回家。我那时候拎着鱼乐呵呵地想，一条做红烧一条做炝锅，我奶奶瞅见了一定很开心。

　　结果推开门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邻居听见我上楼来了，打开门同情地看着我说我爸因为机器故障，腿被绞断了，我奶奶和我妈现在在医院陪着呢。我一听，疯了一样往厂里的医院跑，看着手里随我颠簸的鱼，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没想到从此以后我的人生就像那两条鱼一样，失去了氧气和水，就这么苟延残喘地活着。”
　　路尔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厂里说事故是因为我爸粗心导致的，没让我们赔机器就算不错了，所以象征性地赔了点钱，就把我爸开除了。宿舍楼也不能住，我们一家只能搬回奶奶农村的家。
　　我刚升初一，没钱住校，早上五点就要从家里出来走到学校去。我爸在家里养伤，家里得留人照顾，经济重担一下子落在了我妈身上。从来没工作过的她，吃了这一辈子都没受过的苦。最后她还是没能坚持撑下去，来年开春，留下一张离婚协议书，就跟着打工的那家火锅店老板走了。”
　　“那你们之后怎么办？”路尔皱着眉头问道。
　　许孑平静地笑起来：“能怎么办，想走的人走了，留下来的人的日子还得过。我奶奶家还有一小片地，她就种菜来卖，我下课后去捡塑料瓶纸壳什么的多少帮点家用，那时候年纪太小了，去打工没人敢收留我。”

　　“你爸呢？”
　　“我爸啊，天之骄子坠落凡尘，落差太大就自暴自弃了。从前他是那个年代人人羡慕的大学生，刚毕业就被分到厂里做技术骨干，才工作一年就有资格选最好的宿舍楼，接着娶了个大美人做老婆，生了个次次年级第一的我。生活顺风顺水，他哪里知道，有一天这些全部都会被上天收回。
　　我妈走以后，他开始天天躲在家里酗酒，发脾气，不再出门见人。初中毕业那年夏天他患了肝癌，高昂的治疗费用不是我们能承担的起的，于是带回家的当晚，他在家里吐了一地的血就走了。从此以后就只剩我和我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当一名医生，不仅能挣钱，还能照顾我奶奶。”
　　“你现在做到了，很厉害。”路尔真诚地望着他。
　　许孑苦笑：“哪里有那么容易，我没日没夜地学不敢有一丝松懈，我知道学医花时间也花钱，所以必须争取到全额奖学金才有希望。考上B大医学院的时候，我犹豫过，因为奶奶年纪大了，不陪在她身边可能随时都会有失去她的风险。但是如果留在G市，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拥有照顾她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