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周岩山声音沙哑,喉管震动时有撕裂般的疼。
“抱歉,暂时还不能让你知道。为了不让事情陷入你死我活的局面,暂时也还不能让你看见。如果你想快点摆脱现在的处境,只需要回答几个问题就可以了。”那人柔声说道,每句话听起来都让人感到如沐春风,实在很难心生厌恶。
“你问。”周岩山说。
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很高兴你能这么配合。那位尹珍小姐的因果线,是你修正的吗?”
“不是。”周岩山答道。
“嗯……”那人似乎在考虑他这两个字的真假,“那么是谁做的呢?”
“不知道。我尝试过,但失败了。再进因果境时,那条线已经消失了。”周岩山实话实说。
那人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整个空间静得仿佛无人。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似乎轻叹了口气,声音再度响起。
“去把周小姐请来,客气一些。”
周岩山心中一沉,下意识想站起身,挪动双腿时脚腕上的铁链发出清脆声响。同时,他左腿膝盖侧的伤传来一阵剧痛,喉咙里便跟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半跪下去。
“但凡有一点可能,我都不想与周家为敌的。周家虽说只是人间道之首,但人间道无论普通人还是业师,数量都是六道之最。直接将周家视为六道业师最强的家族也不为过。但不为敌的前提是,周先生能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否则。”
剩下的话未完,已有多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其中夹杂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
“否则,周小姐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不太愉快。”
周岩山紧紧抿着唇,被覆盖的眼睛看不到来人里是否真的有周锦书。
“别啊!我劝劝他,要不你们先出去?反正手脚都捆着,眼睛也蒙着,还不放心的话你把我俩捆远点,能听见说话就行。”
周锦书的声音响起,很有活力,听起来没受什么伤。周岩山略放下心。
“可以。只要周先生肯告诉我是谁抹除了那条因果线,作为回礼,吕雁和杜方鸣我可以随时交给你,哪怕是尸体。原本没打算请周小姐来,我这边有几位地狱道业师很擅长逼供的,但周先生看起来很能抗,为了节约时间才劳动周小姐走一趟,周小姐多包涵。”
“好说,好说……”周锦书很没出息地抖了一下,笑容勉强。
地狱道业师,不够变态都配不上这五个字。这人是真的很有礼貌,说话不疾不徐娓娓道来,语气和蔼语调温柔。可惜内容是真不中听,让人一听就想哭。
待轮椅声离开这间屋子,他俩的蒙眼布被人取了下来。房中依旧有两个人守着,都不是人间道的人。
“你怎么样啊?”
周锦书跪坐在地上低头去看他腿上的伤。那伤口很深,几乎见骨,幸运的是从侧面切割的,没伤到韧带。大约是刚才他动弹那一下,原本干涸的伤口开始渗血。
周岩山气得从鼻腔里喷出一口气,目光嫌弃地上下打量她一下,确认她没受伤后才凉飕飕地说问:
“不拖后腿判几年?”
闻言,周锦书一抿唇直起身,“分明是你连累我好吗,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乖乖上学放学写作业,被人一闷棍绑到这儿来。你当师父的说句安慰话能死怎么着?”
“你需要?”周岩山挑眉看她一眼,有点意外。
周锦书不吭声了,倒也没有很需要。她就随口这么一说,脑子都没过。嘴炮惯了,能堵他一句是一句,还来得及挑话怎么的。
但被人敲闷棍还是很生气的,她侧目看向门边站着的两个人,似乎只是两个普通人,很可能是打手或保镖之类的。要不是被捆着手脚,这俩菜还不够她热身的。
周岩山的状态看着不太好。虽然依旧嘴欠,可他脸色苍白,唇边也没了血色,应该是腿伤失血不少。他俩脚上都被坠了重物的锁链捆着,双手也都被缚在身后,想瞬间挣脱束缚并撂倒门口那两个菜,可能性不大。
“你过来。”周岩山低声说道。
周锦书跪直了身子将耳朵凑过去,以为他要说悄悄话。
“坐旁边,头靠我肩上”周岩山说道。
周锦书眨眨眼,略尴尬地“呃”了一声,然后轻声说道:
“也,不用这样安慰我。我还行。”
周岩山侧头看向她,缓缓深吸一口气,生无可恋地说道:
“让我看一下你的因果线。”
“对不起。”周锦书麻溜挪过去靠在他身侧坐下,脑袋尽可能地往他肩后蹭,将自己肩颈处的因果线往他身后的手上送。
周岩山闭上眼,蹙眉半晌,再度睁开眼睛时心中已有打算。运气好的话,吕雁和杜方鸣的事也不用他亲自动手了。
他转头打量周遭环境,四面都是深灰色的水泥墙,靠近屋顶的地方一扇小窗,窗上有钢筋护栏。屋中无灯,外面天色看来已近傍晚。他昏睡了一下午,他们抓来周锦书的时间不超过半日,因果线上看应该是临时起意。
被敲闷棍的时候,周锦书正在与人通电话,所以对突发情况的应对就慢了半拍。
“看完了?看完你吭一声啊,占我便宜。”周锦书见他睁开眼睛,立即直起脑袋,“有辙了吗?”
周岩山有时候就很佩服自己的忍耐力,怎么到现在都没清理门户。
“有,打出去。”
周锦书一怔,还没来得及确认这是不是句玩笑话,就见周岩山侧身猛地往墙上撞去。他的左肩立时发出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脆响,原本肌肉硬挺的左肩臂软塌下来,肩上紧绕着的绳子也松垮下来。
门边那两人顿时一惊,一人奔过来想制止周岩山,另一人开门往外冲去。
周锦书反应不慢,立即改了原本的跪坐姿态侧身倒下,双脚用力一蹬将脚踝上的铁链扬至半空。铁链另一端的铁球飞起,击中那人膝盖。那人失衡地向前栽倒,鼻梁撞上周岩山屈起的膝盖,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人已失去意识。
周锦书伸长脖子,用牙扯掉他左肩上已松开的绳子。
双手重获自由,周岩山活动了一下右手腕,然后捏住自己左肩用力往上一送,接着又向前一拉。两声筋骨位移的声音过后,他的左臂已经接回去了,然后给周锦书松绑。
“脚怎么办呢?”周锦书揉着酸痛的手腕,皱眉问道,坠着这么大一铁球也跑不掉啊。
周岩山拧着她的脑袋来回看,不禁叹道:“劳驾以后戴个发卡或耳环之类的东西,女人的优势你半点不用。”
他打量四周,竟是一根金属丝都没有。绕在脚踝上的铁链是整体一根,由一把巴掌大的长方形钢锁锁住,只要开了锁就行。
“你会?”周锦书犹豫地问道。
“算了,影响不大。先走。”周岩山站起身,撕了衣服下摆将受伤的膝盖紧紧扎住。
周锦书一把抓住他手臂,“你站这儿别动,别转身。”
“干什么?”周岩山下意识回头,被周锦书一巴掌拍脸上硬生生摁回去了。
“叫你别转身。”周锦书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
他没转,回头和转身怎么是一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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