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天没看东西,尽管灯光昏暗,关池依旧感到瞬间刺眼,他睁开后又闭了一会儿,这才看清眼前人的长相。
平凡到一眼看去完全找不到记忆点的脸,然而这张脸下方脖子处的因果线就很有记忆点了。三根纯黑色,其余也都是深色,带锯齿状——是地狱道的人。
关池无声叹了口气,这一劫来得是不是有点敷衍了?应这一劫会显得自己好蠢,不应又显得好徒劳。
刘可宁蹲在关池身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抬起脸后打量片刻,说道:“倒也不是没活路,看你识不识相了。”
在刘可宁触到他的瞬间,刘可宁身上所有的因果线像受到惊吓般猛地散开来,每一根都伸向尽量远离关池的方向。
关池被迫仰着头,垂眼看着那些对他避之不及的因果线,说道:“之前听见很多声音,是因为他们不识相吗?”
刘可宁松开他,放下手中的面包和水,盘腿坐在他跟前。
“那倒不是。”他从耳朵后面摸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一口后接着说道:“识不识相都怕疼,叫出来效果更好点。”
原来如此,这是他不太了解的领域了,难怪看不懂。关池思考片刻,决定不应这个劫,实在太蠢了。
“你不该取下蒙眼布的。”关池缓缓闭上眼睛。
“哈,后悔了?”刘可宁大笑一声,说:“晚了!你……”
话未完,刘可宁整个人被击飞出去,狠狠砸在坑洼不平的水泥墙壁上,撞击声伴随骨头错位断裂的声音,以及从他喉咙里发出的,慢半拍的惨叫声。
关池的双手依旧被缚在身后,只见他缓缓收回侧踢出去的脚,微喘几息后退了两步。五天没怎么吃东西,力气实在有限,否则刚才那一击足以送刘可宁去清算这一世因果。
刘可宁摔落在地,捂着腹部吐出几口血,他撑在地上努力向门边爬去。门本就没关,他没想到一个饿了五天的人还有力气反抗,更没想到反抗起来只用一击就伤得他站不起身。
关池依旧靠在墙边,他饿得胃疼。
就在刘可宁即将碰触到铁门底边的门框时,一只四十七码的皮鞋狠狠踩在他手背上。
周岩山一手按在自己侧腰,一手撑在门边,喘得跟在四十度气温下晒了一整天太阳的狗似的,喉咙里都快发出公鸡打鸣的音调了。喘得一个字都说不出,他索性一脚把刘可宁踹进屋,然后瘫倒在地上四仰八叉地猛喘粗气。
他得缓缓,肺快炸了。手臂上的绷带和夹板早在狂奔中被他拆掉了,现在停下来才感到右臂隐隐作痛。只一个傀术不够,他得再从周廷昱那敲诈点别的。
关池靠坐在对面墙边,抬眼看了看周岩山,然后闭上眼休息。他没多少力气多话,得尽量节省能量消耗。刘可宁被踢得缩成一团,痛得抖如筛糠。
在场三人一时都无暇开口,场面诡异地维持着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周岩山渐渐平息了粗喘,但依旧懒得挪一下裤裆。他摸出手机给周廷昱打电话。
“定位我,出警。”
挂断电话,周岩山又歇了好一会儿,然后吃力地撑着坐起身,看了看缩在墙角痛得直抽搐的刘可宁,以及另一个垂着头靠坐在墙边的,生死未卜的疑似受害人。
于是他又给周廷昱去了电话,“带救护车。”
再度挂上电话,周岩山长出一口气踉跄地从地上站起身,大腿肌肉立即窜上一阵酸软,难受得他差点站不稳。躬身撑腿立了好一会儿,他直起身朝刘可宁走去。
下一刻,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垂头坐在墙边的人——这人没有因果线。
“关池?”
除关池以外的受害人还有三名,其中一人精神异常,一人重伤。未受明显侵害的只有关池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原因大概是他二人是最后被抓的,还没来得及安排。
刘可宁只是虐杀直播团队的外围,负责跑腿物色受害人,他连抓人的资格都没有,只干辨别和确认受害人身份背景的活,以及销毁失去价值的“玩具”。白天送外卖,也是为了更便利地接触更多的人并掌握个人信息。
那些视频在暗网以极高的价格进行贩卖,他背后站着一个利益集团。集团代号“DH”,是“Doll-House”的缩写。集团高层身份隐秘,刘可宁不知道。有专人写剧本和辅助拍摄,以血腥和SEX为主要内容。联络人负责将整个环节串起来,与刘可宁单方面联系。无指令时,刘可宁就只负责让“Doll”活着就行。
DH的客户分为现场体验和直播两类,现场是SVIP席,一场直播只允许最多两位现场观看,其他人都只能看付费直播。所以现场这两个席位每次都能卖出天价,看直播稍便宜些。最后再贩卖这些视频,一鱼三吃,赚得盆满钵满。
——以上来自关池的口供。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丨警丨察询问。
“刘可宁说的。”关池回答。
周廷昱看完这份口供,立马亲自去医院询问这朵因果界的奇葩。
“所以,究竟什么情况,刘可宁才会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你?你是刀架他脖子上了还是绑架他亲娘了?他在丨警丨察面前可咬死了什么都没说。”周廷昱无法理解。
关池思考片刻,温吞地说道:“我人缘好。”
周廷昱:“……”
哪怕刘可宁手上已有三条人命,在没找到确凿证据前都只能收押,甚至还能取保候审。
据被其他解救的受害人说,自己一直被蒙着眼睛捆着双手。大约是很肯定他们无法逃跑,所以没有绑脚,捆手只是为了不让他们取下蒙眼布。正如刘可宁所说,看见那个地方的人都死了。
刘可宁断了三根肋骨,以及右手手掌骨裂。据关池的口供,刘可宁身上的伤应该是周岩山打的。但周岩山却只记得自己踩过他的手,后面似乎补过一脚,但他当时累得跟死狗似的,眼睛都冒金星了,能有那么大劲儿踢断他三根肋骨吗?
周岩山记得他出现在门边的时候已经是趴着的了,否则自己进门的第一脚怎么能落刘可宁手背上。但当时关池饿得说话都困难,也不像能断人肋骨的模样。他给不出除了是自己打的以外更合理的解释,于是默认了。
反正他确实动手了,多点少点不计较。
虽然案子远没有结束,但周岩山答应周廷昱的事算了结了,其他事他就不插手了,由社会秩序的守护者们去忙。他一个人间道业师,辨清善恶护好因果走向就是。
录完口供,周岩山被周廷昱叫去办公室。
“兄台,你口供不能这么录。”周廷昱无奈地将他签字画押的打印稿口供扔桌上,说道:“傍晚夜跑,路过沿海废弃集装箱存储站。你吊着个胳膊夜跑,一跑一百多里地。这话你自己信吗?”
周岩山端起他桌上的老干部茶杯喝了一口,苦得直皱眉,“不然呢?那辆哈雷极限时速二百四。我说他推着走的?”
“我是真有点不理解,你是怎么跟上的?”
“市区限速四十,国道限速八十,拼一把还行。”周岩山说得轻巧,完全不提自己累成死狗,装逼装得很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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