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旁边也没吭声,只是在心里犯着嘀咕:“做贼都要看个黄道吉日,你要是真能算出财运,咱叔侄俩还能混到这种境地?”
不过说来也怪,我虽然不信这套,但不得不说,我和二叔下乡铲地皮时经常顺手牵羊,确实从未失手过。
就这么我和二叔猫在墙头下,硬扛着凌厉的风雪洗礼,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九点十五分的吉时已到,二叔掐着点儿,说道:“干!”
我立即挪了挪身子蹲在墙头下面,二叔踩着我的肩膀,先是趴在墙头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况,然后又从身上拿出了一根空心竹筒。
这是院子里有狗,但我们干这行的,肯定有准备。
二叔把空心竹筒里插了根毒针,提了一口气。
我蹲在墙头下面,隔着墙就听院子里‘哼唧’了一声,这会儿北风呼呼吹得正紧,也没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
确定狗被放倒也没有惊扰到家主,二叔双手斜撑着墙,一个鹞子翻身,就翻进了院子里。
这个身法我每次看都羡慕佩服的不得了,一直想学,但二叔就是不教,还说什么我用不到,也不想让我用到。
等二叔翻进院子后,我就负责在外面望风,躲在墙头旁边的柴垛后面,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就学夜猫叫。
结果二叔前脚刚翻进院儿,后脚我就看到黑夜里裹着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怀里好像还揣着什么东西,一路东张西望,正鬼鬼祟祟的朝我这边走来。
我以为这是遇到同行了,但等这人走近后,我看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还有点跛脚,到了院门口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去开门。
小偷哪儿有直接走大门,还去开门的!
“坏了!这是家主回来了!二叔算的什么狗屁吉时,这是算在了人家的脚面子上了啊!”
我顿时心里暗叫不好,赶紧“啊呜……啊呜……”的学猫叫了几嗓子,给院里的二叔打信号。
这是猫叫春的声音,深更半夜野猫不会发出正常‘喵喵’的叫声,但凡在夜里叫的,那肯定都是发情的猫在叫春。
寂静的夜里,我突然‘啊呜’了几嗓子,直接把正准备开门的老头儿吓得浑身一哆嗦,怀里揣着的东西也一个没拿稳,脱手掉在了地上,摔得‘啪’了一声响,听起来像是瓷器瓦罐被摔烂的声音。
因为外面还套着灰布袋,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就看老头反应激烈的骂了一句:“嬲你妈妈别哦……”弯腰捡起地上的半块砖头,恼怒的朝着我这个方向砸过来。
幸好我面前有个柴垛挡着,老头儿骂骂咧咧的也没追过来,弯腰提起布袋,拿钥匙开了门。
我心急如焚,生怕二叔会被堵在院子里。
可还是怕什么来什么,老头儿一开门,当场就惊叫了一声:“谁,你在做么子……”
紧接着老头儿的惊呼声突然被遏制住,院子里又跟着传来‘噗通噗通’的几声响,像是二叔和老头儿打起来了。
我这时也不顾上暴露了,赶紧从大门跑了进去,正看到二叔把老头儿按在地上的雪窝里,一手捂着嘴,一手按着头。
二叔之所以没有跑,是怕老头叫出声,把附近的村民给引来。
农村人可不比城里人那么淡漠,遇到事儿那都是一呼百应的团结,尤其是对于抓贼,那都是同仇敌忾,在当时的年代,村里人抓住贼当场乱棍打死都是常有的事儿。
可那老头儿别看年纪大还跛着脚,身子骨居然还挺硬朗,农村里的庄稼汉劲儿也大,就像个小牛犊子似的,还趁机一口咬在了二叔的手上,把我二叔咬的呲牙咧嘴,又不敢叫出声,也不敢松手,见我跑进来,赶紧咬牙捏着嗓子呼道:“赶快过来帮忙……”
我也顾不上多想,赶紧帮忙压在了老头儿的身上,想要控制老头儿的手脚。
那时我才十五岁,根本没多大劲儿,老头儿看又冒出来了一个帮手,激烈挣扎的更猛,比过年的猪还难按。
我二叔被咬的实在是疼的受不了,恼怒的用另一手掐在了老头儿的脖子上,直到把老头儿掐的脸红发紫,皱褶的眉头纹都爆出了青筋。
“死了……死了……”
“掐死了……掐死了……”
我看老头儿开始翻白眼儿了,赶紧慌张的提醒二叔,这原本就是来偷东西的,万一再闹出人命,事儿可就大了。
可二叔生怕老头儿叫出声,也不太敢轻易松手。
就在这进退两难时,二叔突然扭头余光一扫,落在了旁边雪窝里的灰布袋上。
我也下意识的跟着望了过去。
应该是刚才的缠斗中,灰布袋敞开了口,里面的东西在雪窝里散落了一地,是刚刚在院门口掉地上摔碎的瓷片。
我经常跟二叔下乡铲地皮,对于文玩瓷器也有一定的眼力见识,趁着月色照在雪地里映的银辉,我一眼就从瓷片的青柚看出了,这是一眼大开门的汉代青瓷器,并且瓷片上还粘着泥土,居然还是个‘生坑货’!
“呦呵,这老东西是个土夫子!”
二叔的眼力比我毒,他看着布袋里散落的瓷片,先是惊讶,又是惊喜,立马转过头冲着老头儿咧嘴坏笑的威胁道:“别咋呼啊,要是把人给招来了,我蹲号子,你挨枪子儿!看谁下场惨呦!”
二叔这句威胁还真的好使,老头儿都已经翻了白眼儿,还赶紧的连连点头。
看这情况,这老头儿还当真是个土夫子!
土夫子以前是长沙城里推板车卖黄泥为生的一种职业。
有一种上等的黄泥叫做‘糯米泥’,也就是唐宋土坑墓葬的回填土,所以当时很多土夫子都在墓葬周边挖黄泥,偶尔还能挖出一些唐宋墓葬的随葬品,卖给古董商换几个小钱,久而久之,这些土夫子干脆就以盗掘古墓为生,表面挖黄泥,背地里盗掘古墓。
再后来,黄泥的需求量减少,推板车卖黄泥的行业落寞,土夫子就变成了南派盗墓贼的专属称呼。
我也是没想到,这老头儿居然会是个盗墓贼,难怪刚才看他怀里揣着东西,鬼鬼祟祟的从外面回来。
这下可就有意思了,在当时盗墓可是大罪,一旦被抓保底都是十年起步。
二叔看老头儿的身份被戳破,立马就老实了,这才放心的松了手。
老头儿被掐的脸色涨红发紫,猛喘了几口气后,压低着嗓音还带着哭腔求饶道:“两位大爷,我就是一个瘸老头子,家里实在么得钱……”
老头的话还没说完,隔壁院子突然传来几声狗吠。
那时的农村,尤其是在夜里,但凡有一条狗先开了腔,整个村子里的狗也都跟着叫了起来。
一时间村里狗吠声沸腾,旁边的屋里还突然亮起了灯,跟着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爹,是你回来了么?”
屋里居然还有个女人!
二叔看屋里还有个人,再加上全村的狗声鼎沸,此地不宜久留,也没跟老头儿磨叽,赶紧让我捡起雪窝里的瓷器碎片,拎着布袋,仓皇的跑出了村儿,骑着二八单杠,一路不停的回了长沙城。
我由于当时太紧张,掌心还被瓷片划破了一个口子,在雪地里流了不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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