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城的话让季染顿时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才摇头道：“其实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爱上一个人的滋味，当初之所以答应跟他的婚约，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不反感他，毕竟那时候他伪装的太好了。可那点好感很快就被他亲手击的粉碎，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厌恶跟恶心。”
　　穆城轻轻点头，抽了两口烟道：“没有体会过挺好的，若是有可能还是一辈子都别体会了。爱可是这个世界上最甜最疼的酷刑，它能让一个人在顷刻间体会到堪比千刀万剐的痛苦，也能让你因为拥有它而选择原谅这个世间所有的不公。”
　　“穆城，被你藏在心里那个深爱的人是谁啊？哪天让我见见她呗！”
　　穆城沉默了，这次沉默的时间格外长，他不想跟别人提起施师，最大的原因就是不想一次次提及她已经不在的这个事实。每一次想起，他的心就会被狠狠撕裂一次，这些年的时间过度都没能淡化分毫。
　　季染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坐在他对面等待着，或许她并不想得到穆城的答复也说不定。

　　漫长的沉默后，穆城突然走出船篷，现在船头，将自己暴露在密集的细雨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浇灭他的灼心之痛。
　　等他头发湿露露的回头看时，季染也在雨中静静地陪着他。
　　见穆城神情恢复了平静，季染才开口道：“穆城，我们回去吧！”
　　穆城点了点头，回到岸上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车上启动车子，并打开了空调热风，因为穆城发现季染的身体一直在抖。
　　等两人再次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下午四点了，穆城先拖着不适的身体给季染煮了一碗红糖姜茶让她喝下，而后再次去换了一身衣服，坐在床头拿出一本精美的相册打开翻看了起来。
　　里面全都是穆城和施师那些年的照片，那一张张灿烂的笑脸，一个个温柔亲昵的举动都让穆城忍不住露出温暖又痛苦的笑容。
　　随着一张张翻过，最终穆城的视线停留在了一张施师的单独照片上，这也是她出事前最后一张照片。

　　照片是在灵隐寺山门外拍摄的，施师一身白衣静静地站在那块镂刻有“咫尺西天”的大字下面，不悲不喜的抬头仰望。这张照片只有侧脸，是穆城无意中帮她拍下的，也是施师最喜欢的一张。当时穆城还戏说她有慧根，或许上辈子与佛有莫大因果也不一定。
　　而事实上施师也的确是一个很有慧根的人，她可以跟灵隐寺的一些大和尚很自然的交流佛法见解，也会在看到某个事物的时候突然眼泪潸然，仿佛天生就自带了一股悲天悯人的本性，而穆城至今还保留着施师亲手写下的那副‘众生相’挂字，因为施师曾说过，世间疾苦皆来源于无尽众生相，自古至今不外如是！
　　施师出事后，穆城时常在深夜里喃喃自问什么才是众生相呢？可如今再也没有人能给他答案了。
　　晚上季染自己开车去了酒吧，穆城则静静地窝在阳台软塌上抽着烟，由于天气逐渐变冷的缘故，所以他在身上盖了一件纯蓝色的薄毯子，此时的他跟养老院那些老头老太太相比，就差一个明媚的阳光了。
　　客厅音响循环播放着薛之谦唱的那首遗憾，仿佛在这一刻，歌词里的字字句句都已入了心。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氛围无法自拔的时候，一旁的电话突然响起，他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接通了。
　　电话那边传来了张羽晗颇为温柔的声音：“城穆，你现在怎么样了？”
　　穆城回道：“我？我挺好的啊！不过羽晗，你确定你没事吗？”
　　“我怎么了？”

　　穆城很是不适应道：“你确定你是张羽晗？”
　　张羽晗反问道：“不然呢？”
　　穆城顿了一下小声嘀咕道：“我怎么感觉你醒来之后就变了一个人呢？”
　　电话那边张羽晗沉默了一下，随后突然道：“这些天谢谢你了呀亲爱的！”
　　穆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一激灵，随即开口道：“对，就是这个不正常的味道，这才正常嘛！”

　　张羽晗有些虚弱道：“穆城你就是个混蛋，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穆城再次点燃一根烟笑道：“这还不都是你给培养的习惯嘛！不然我能这样？”
　　听到这话，张羽晗再次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穆城，那你喜欢我哪种样子啊？”
　　穆城一怔，而后哈哈一笑道：“说实在的，最开始的时候我是很不能适应你那种神经病似的性格，可现在我早就适应了，你现在这一温柔我还真有点慌了。”
　　“慌什么？我还能吃了你呀？”

　　穆城笑道：“我还是比较怀念你之前能吃人的样子。”
　　张羽晗轻啐了一声道：“随便你吧！对了，韩彤刚刚过来跟我说了公司最近发生的事情，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都知道了？”
　　“这么蹊跷的事情一猜就知道是有人故意针对我的吧？”
　　穆城应声道：“是啊，不过这手段着实有点卑劣。”
　　张羽晗很平静的附和道：“还很不聪明，漏洞百出。”
　　穆城从来没有怀疑过张羽晗的智商，否则她也不可能在二十七岁就做到投资一部总监这个重要的位置。接下来穆城便将自己查到的所有事情都跟张羽晗说了一遍，并把在医院调取到的证据也一并发到了张羽晗的微信上。

　　张羽晗很是平静的听完了这场针对自己的恶毒计划，从头到尾她的情绪都没有丝毫的波动，就像穆城说的被害人不是她一样。
　　“穆城，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不让韩彤拿着这些证据报警吗？”
　　穆城吐出一口烟道：“这些证据只要在手里，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能翻盘。最重要的是当时你在昏迷，如果一气之下拿着这些东西报了警，杨丹是会被抓起来，自然也会丢掉这次代替你跟斯凯恩的签约机会，可你们公司并不会因为这个就停止这个项目的达成，自然还会找其他人接手。到那时，你将要面对的就是一个没有把柄可抓的对手，与其如此还不如先让杨丹替你守着这个劳动成果，然后你在她最得意的时候一脚将她踹下去，不禁报了仇出了气，还能让她看着到手的东西被你再次抢回去，这样不是更爽吗？”

　　张羽晗静静地听完之后，嘴角露出一抹弧度道：“杀人又诛心，你真是个坏人！”
　　穆城再次被张羽晗这种口气弄的一激灵，苦笑道：“你说你刚醒来就跟我来这死出儿，是不是有点恩将仇报啊？”
　　张羽晗笑道：“这几天你在家老老实实躺着，记得按时吃药，我改天去看你，就这样，我要休息了，拜拜！”
　　“卧槽，说挂就挂啊你？”
　　也不知道是穆城真的听了张羽晗的话，还是当真不想出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他除了平时买菜丢垃圾之外还真就没有出过门。

　　这天穆城一觉睡到大中午，起床后用防水带包住伤口洗了个澡，而后换上衣服走到了客厅，却看到季染正躺在阳台软塌上跟谁视频聊天，笑的还十分开心。
　　穆城看了一眼后刚想去厨房，却被季染喊住道：“穆城你过来，奶奶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