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贺雄时,是被澎湃的怒火冲昏了脑袋,但独狼不同。
我跟他有恩怨,但不致死。
我们更多的是立场问题。
今日,我不杀他,明日,他将杀我。
我觉得自己仿佛坐在一艘漂泊不定的船上,船在海上航行,海上风浪很大,船颠簸着,我一边希冀的望着大海彼岸的绚烂烟火,一边眼睁睁看着离出港口越来越远。
我跟着陆峰的步伐,边走,看了眼身边的陆峰。
他的状态比我好很多,近距离观察下,他的脸紧绷着,步伐稳健,但随着距离独狼藏身点越来越近,他的呼吸也有些粗重起来。
月色下,我们距离独狼藏身点越来越近。
两百米、一百米、八十米...
我和陆峰,还有小卫,三人在羊肠小道路边的草丛刚刚蹲下,不远处,依稀可见砖房处传来狗叫声。
“汪汪汪!”
我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竭力控制着呼吸,等待着。
过了大约十多秒,我们听见砖房处,传来门开的“呀”的声音。
抬头望去,就见一个个子瘦瘦的人影,走到电线柱子旁边,拿着个手电筒,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
从声音和体型判断,这个人十有八九是狼头。
他出来了,一个人牵着黄狗,拎着手电筒出来了!
狼头的警觉性没那么高,他牵着狗,先是在门口撒了泡尿,然后才骂骂咧咧的顺着羊肠小道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眼看这狼头越来越靠近,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十米、七米、五米..
当狼头离我们不到三米时,当狼头的小手电已经照射到路边草丛中的我时,当狼头看见埋伏在草丛中的我们,嘴巴以极其夸张的速度骤然变大时,陆峰低吼一声:
“搞!”
陆峰率先从草丛里跳出来,嘶吼着,攥着枪直接一枪对着冲上来的黄狗开枪!
“呯!”
枪声划破夜空。
狼头的眼神也在这一刹那,变得无限恐惧,他的手电筒当啷掉在地上,本能的往回跑,同时大喊:
“快跑——”
狼头只说了两个字,再也说不出了。
因为,小卫已经一枪打中了他的脑袋!
一枪,当场毙命!
那带着些许温热的鲜血,溅射到我脸上,我望着近在咫尺的狼头,他的额头有一个核桃大的窟窿,那个窟窿像是在黑暗中盛开的妖冶的花。
一个活生生的生命,顷刻间凋零。
至死,狼头脸上都还残存着惊愕,他的眼里,还有着未曾消退的深深的恐惧。
我没有思考的时间,陆峰夹杂着粗重喘息的喝声传来:
“跟我上,抓独狼!”
陆峰一马当先,这一刻,宛若猛虎出笼,拎着枪,悍勇无比的奔着砖房冲去。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透过纸糊的窗户,我看见砖房内的灯亮了。
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音中,还夹杂着骂骂咧咧和怒吼、以及桌椅板凳被仓促撞翻的声音!
鸡婆也从后面的草丛里窜出来,与我们汇合,以冲刺的速度跟随着,冲上去。
当我们冲到砖房门口,正准备暴力踹门时,听见砖房后面传来仓促的开门声音。
“后门!后门!!”
陆峰语气急促的喊了句,拎着枪,直奔后门。
我们分两个方向,从左右分别包抄,奔着后门狂奔。
当我跟着陆峰绕了个圈,跑到后门时,借着月光,正好看见一个身材矮瘦的男人,躺在门边,抱着腿“哎哟”喊着。
而在漆黑的砖房后面的林子里,仓促的脚步声在越来越远。
“呯!”
“呯!”
陆峰与小卫抬手朝着门口的矮爷各开一枪,矮爷身体本能的颤动一下,仰面躺在路边,冲着后面乌黑的林子嘶吼:“伟东..跑!”
“嘭!”
我冲过去,抡起一脚踹在矮爷脑袋上,然后端着枪,跟随陆峰,冲进林子里。
月光,透过树叶,在地面上投射下一个个斑驳的光影。
“呯!”
伴随着枪响,树林里,不知名的鸟雀受惊腾飞。
树林里,堆积的杂草、树叶纷飞。
“青龙,你记住了,以后你别想能有安稳觉!”
独狼那蕴含无穷怒火的咆哮,在树林里响起。
我仿佛能听见独狼的喘息声,也能隐约听见独狼和贺军两人狂奔的脚步声,但林子里实在多,到处都是杂草丛生的灌木丛和被荆棘掩盖的土坑滑坡。
“龙哥!!”
鸡婆粗重喘息着,喊着,冲上去,抱着陆峰,往回拽:“别追了!别追了!在这地方,咱们也不熟悉地形,就几个人,绝对堵不住他!”
“啊!!”
陆峰低垂着头,极其不甘心的攥着拳头,猛地一拳头砸在边上的树干上,随即深吸口气,往回跑。
最紧要关头,陆峰还是用理智战胜了不甘。
这个时候,继续追绝对是不明智的。
乡村里,人烟稀少不假,但绝对不等于,能在这个地方拍枪战片。
外边已经死了个狼头,矮爷也中了两枪,生死未知。
枪声划破夜空,善后还没处理。
越拖延,越不利。
因为,谁也不知道,在这山村里,有多少户人家装了固定电话,又有多少户人听见了枪声,有没有人报警,更不知道,丨警丨察什么时候会来!
我们一共追出去不到两百米,当原路返回到砖房后门时,鸡婆打开随身带着的小手电一照,发现矮爷身下一大滩的鲜血,他的眼睛还没闭上,但瞳孔已经开始扩散了。
鸡婆蹲下身,伸手在矮爷鼻间探了探后,脸色顿时极其难看起来。
“没了?”陆峰问。
“嗯。”
“小卫,你马上去开车!小祥,鸡婆过来搭把手!”
陆峰蹲下身,双手搂着矮爷的腰,在我们的帮忙下,陆峰扛着矮爷还未冷却的尸体,就往原路走!
而鸡婆则是冲进砖房里,从里面找到一把铲子,拼命铲路边泥土,试图将鲜血掩埋。
“不要搞这些了,没时间了!”
陆峰扛着尸体,边走,语气冷静地喊道。
鸡婆唉声叹气着,犹豫一小会后,丢了铲子,追了上来。
没多久,我们又来到狼头的尸体边。
由我扛着狼头的尸体,往水库下面走。
狼头大概就不到一百三的体格,我身体素质还算可以,寻常时候,肩上扛着一百斤的麻袋,还能跑的。
但狼头的尸体仿佛异常沉重,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
这是我从未有过的体验,我心脏嘭嘭嘭的跳着,周围异常的安静,安静得我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脏仿佛要跳出身体的嘭嘭嘭声。
说好的办事,怎么就杀了了!
说好的只搞独狼,独狼没抓住,反而搞死了矮爷和狼头!
两条命!!
我感觉自己的思维在这一刻,已几近停滞,我脑海里有无数个念头,无数个念头,汇聚成一个声音:
“杀人了!”
“杀人了!”
“……”
我麻木机械性的走着,感觉自己的魂魄在抽离,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看见前面有亮光传来,并伴随着嗡嗡的发动机声音。
面包车在路边停下,小卫冲下车,帮忙把陆峰肩上的尸体挪下来,丢进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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